心里暗暗摇了摇头,沈道云自己要认定了陈家倒向沈去傲一派,陈道白也没有办法,他和沈道云又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说的话人家有疑心也是正常,若是非要和对方细致无遗的一一解释清楚,那反而更惹人疑虑了。再者,陈家是要在沈才思和沈去傲两派中维持中立,两不相帮,他对沈求欢再三婉拒,难道就要去讨好沈道云吗?已经得罪了沈道云,陈道白没必要在和他贴得太近,把沈求欢也给得罪了。
庙中众人面面相觑,作为头路主角的沈道云就这么走了,这戏还如何排?
陈道白暗自叹了声,客气地与其他几位修士一一拱手见过礼,然后也拿个借口推说今日不便,走出丰泰庙回转馆驿去了。
陈道白和沈道云两个主角都走了,余下的人也兴致缺缺起来,互相拱拱手,也都散了各奔东西。
而其中一人出了丰泰庙,左拐右绕,在城里转了数圈,最后又兜回了城北,偷偷摸摸进了五凤楼。
“哦,这两人真不欢而散了。”
一夜笙歌后,大上午的五凤楼一派冷清,沈求欢一脸的倦容,听到这人带来的消息后却陡然精神一振,乌沉沉的双眼都亮了起来。
“千真万确,那两人先头还称兄道弟,要好着呢!可转头道云前辈就变了脸色,本来说好下午响排的,他头一个离开,也不知道下午还来不来了。”
来告密的是个五六十岁的入道修士,年纪都够做沈道云的爷爷了,叫起前辈来却是没有半点迟疑。
“哼,沈道云那傻小子……”
沈求欢得意一笑,他略施小计,昨夜刻意在沈道云下榻客栈旁边大张旗鼓地摆宴,又特意带了一道【拜煌】布置在席上,料定修有瞳术又自命清高的沈道云一定会发现,再加上陈道白那道谁都好奇忍不住要去探问的来自麒麟的气,成功挑拨了两人的关系。
尽管心里无比得意,不过他还记得这儿还有个外人在,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对这人时不时瞟向五凤楼内声色颜香的眼神,挥挥手将其屏退,沈求欢来到楼上,给自家老祖报讯。
“事情妥当了?”
“老祖放心,万事俱备。到时我再当面激一激沈道云,保管让他和陈道白翻脸!”
“好啊!我果然没看错,事情交给你办,我可高枕无忧。”
沈去傲作为筑基修士,上午起来却比沈求欢还要疲惫,到底是丹药堆出来的筑基,根底浅薄,又酒色无度,若非是筑基的修为撑着,身体只怕早就垮了。
得了老祖这一句评价,沈求欢更加兴奋,不禁有点飘飘然。
“沈道云只知道学嫉恶如仇,却不会分辨是非,偏偏又是个鲁直的性子,要是一切顺利,说不定能稍使手段,诱使他拔剑杀了陈家的麒麟儿,那陈君谋必定不会放过这人,说不准大祭上会和沈才思大打出手,到时我们……”
“哪有那么简单。”沈去傲瞥了眼这个晜孙,这么快就得意忘形了,遂泼一盆冷水叫他冷静冷静,“陈君谋是什么人,会中这等小儿伎俩?昨天陈道白都知道拒绝你的拉拢,陈君谋会看不出其中利弊?”
沈求欢有智谋,可到底年轻,又从小给宠惯了,一道计策小有所成,就飘忽不知所以,觉着天下英雄不过了了。
被沈去傲乍一点破,沈求欢才反应过来,确实不该小觑陈君谋,家破人亡的孤儿能够报仇雪恨、兴复家业,怎么会被这么一点小伎俩骗到。
“而且,大祭那日千竹门可也是要来人的。”见沈求欢认识到错误,沈去傲语重心长地再教导了两句,“有千竹门的人在场,沈才思也好,陈君谋也好,再大的仇也得忍。要是闹成两个筑基大打出手,别忘了我们也是沈家的人,谁都没得好过。咱们争这个家主,只能在家里头自己人关起门来争,利用个陈家之类的附庸是无妨,但一旦把外人牵扯进来做刀,这把刀迟早也会砍到咱爷俩头上。”
“老祖教训的是,孙儿受教了!”沈求欢吓出一头冷汗,连忙大礼谢过了老祖的教诲。
“做事做人都是这样,不要只看着眼前,还得顾着脑后。”沈去傲一声长叹,搀起了晜孙,“要谋陈君谋你可还差远了,这老鬼身上的能耐,你有的学呢!”
说罢,大抵是昨晚操劳过甚,沈去傲感到一阵疲倦,摆摆手示意沈求欢退下,回到里屋歇息去了。
留下沈求欢在外头沉思,自己的计谋有没有什么漏洞。
我最大的破绽,就是昨天晚上的宴会。陈道白没有赴宴,以他的聪明,多少能猜到些端倪,但他没什么证据,不可能来指责我什么,而且以陈家想要保持中立的态度,陈道白不大可能会特意去和沈道云澄清,这种在双方间摇摆的状态大概是陈家最想要的。便是去说了,沈道云那个呆子也未必听得进去,嗯,这样昨天的事情其实不大可能会被拆穿,就是拆穿了,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自觉得计划没有缺漏的沈求欢,想着可以再拱一把火,刺激刺激沈道云。
“来人。”
他拍拍手掌,招来了家仆。
“去,替我送一桌上等的酒食给陈氏叔侄,记着,不要凡食,送灵食去,全要上好的。大张旗鼓地送,从沈道云住的馆驿前头过,给我好好闹出点动静出来!”
家仆愣了愣,小心地问道:“大人,送顿吃的,这要怎么闹出动静来呀?”
“这么点事情都不会,蠢才!”沈求欢骂了一声,吓得家仆赶紧缩了缩脖子,“不让闹出动静让别人知道,怎么能让陈氏叔侄晓得我待他们的好呢?”
“那要是陈家叔侄不收呢?”
“你怎么这么笨!”沈求欢有些不耐烦了,“要是他们不收,你就别让其他人知道啊!管他们收不收,只要让人们看到我给他们送了不就得了!”
沈求欢自鸣得意耍弄手段的时候,陈道白也回到了精舍,见到了四伯。他把今天早上和沈道云见面的过程同陈求法说了,这位沈家公子的狷介孤高让伯侄俩很有些烦恼。
“沈才思一代人杰,没想到后代子孙只晓得学他的才,却学不会他的思。”
陈求法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道白也叹了口气,二沈的局面着实麻烦,要在其中左右逢源,好比是要踩着鸡蛋跳舞,必须得小心谨慎。
陈道白沉默不语,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动静,道白从窗口探出视线,只见沈求欢的家仆领着几十人的队伍,人人领着食盒,往自己住的馆驿而来。
这副排场让陈氏叔侄眉头紧皱。
送个饭而已,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