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续)
“我们那边的稻子都还长着圆圈圈嘞。”刘之福毫不隐瞒地说。
“都长着圆圈圈?”刘妨书故作惊讶地问,“不会吧,听说,你们那边有的稻子就没长。”
“妨爷,不是有的稻子没长,只是一块田的稻子没长,那就是刘树人那块五斗田里的稻子没长。”
“噢,这我听说了。刘树人的运气真好。”刘妨书以赞扬的口气试探着。
“要说他的运气好,还不如说他的办法好。他用那种点播办法种稻子,就没长圆圈圈。我明年也像他那样种稻子。”刘之福爽快地说。
“那是当然。不过,明年是明年,今年是今年。今年得赶快想办法救稻子啊。之福,你救了你的稻子吗?”
“我哪里有办法救稻子啊。”
“你就让你的稻子长着圆圈圈?”钟雅芳在一旁着急地问。
“我除了干着急还能怎样?”刘之福回答说。
“你们的稻子就没有人去救?”刘子午帮腔问道。
“你那个堂弟是个读书人,他一定见多识广。他也许会有办法救吧。”刘妨书听见刘之福说话久久不入套,着急得来了个单刀直入,直截了当地问起刘树人来。
“你说他呀,他看见那么多人的稻子生稻圈病,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着办法救稻子嘞。”
“他的办法想好了吗?”刘妨书急切地问。
“他做了一种农药,在做试验。”刘之福不假思索地说。
“农药是怎样做的?”钟雅芳娇声娇气地问。
“这我不知道。”刘之福如实地回答。
“你与刘树人住在一起,怎么会不知道呢?”刘子午惊奇地问。
“我只知道那农药是一种灰色粉。”
“之福,既然你知道是一种灰色粉,你肯定知道是怎么做的呀。”刘妨书耐着性子问。
“妨爷,事不凑巧。刘树人那天做农药时,我正好去了丈人家。等我从丈人家回去时,刘树人已经把农药做好了。”
“你就没有问一问他是怎么做的?”刘妨书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极尽所能也要问个所以然。
“我哪好意思问哪。即使我问了,他如果说些农药方面的行话,我也听不懂啊。”
“你说得也是。你是听不懂,我也会听不懂。”刘妨书觉得,刘之福一问三不知,只好以退为攻,免得让刘之福起疑心。但他还是忍不住三句话不离本意地问,“你刚才说刘树人做试验,那我问你,他做的试验有作用吗?”
“妨爷,真对不起。为了帮你准备你晋升保长的庆祝酒席,我这一两天一直都待在你这里,我还真不知道刘树人做试验的结果。”
“哦,是这样啊,那辛苦你了。”钟雅芳客客气气地说。
“没什么。为妨爷晋升贺喜嘛。”刘之福也客客气气地回应说。
“之福哪,我能请到你这样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临时工,我感到很幸运。”刘妨书说出一句甜言蜜语来宽刘之福的心。
“谢谢妨爷夸奖。”
“之福啊,就你晓得的,我现在是保长了。乡亲们的稻子生稻圈病,这真叫我揪心啊。”刘妨书说着话,斜着眼睛瞟了刘之福一眼。刘之福没有接他的话,他只好自己接着往下说:“嗨,谁叫我是保长嘞。”
“对,谁叫你是保长嘞。你当了官,就得为民做主,就得为乡亲们消愁解难。”钟雅芳说得娓娓动听。
“是啊,妨爷是先天下之愁而愁啊。”刘子午顺着钟雅芳的话奉承说。
“之福啊,我愁我只有一个脑壳。如果大家都积极想办法,就一定能消灭稻圈病。我觉得,刘树人是个不错的人,是个肯动脑筋积极想办法的人。我很欣赏他的做法。明儿我准备去看看他的试验。”刘妨书装出一副保长的神态说着。
“我也想知道他的试验结果嘞。”刘之福坦然地说。
“那好。我们明儿就在刘树人做试验的地方和他谈谈。”刘妨书感到,刘之福毫无戒备之心,话也不拒绝,便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妨爷,你还有事吗?”刘之福觉得,刘妨书的话已说完,便用问话来表示自己想要离开。
“没事了,你去忙吧。”刘妨书摆摆手说。
刘之福转身离去。
“妨爷,你想办法要知道刘树人做农药的办法,你的办法并不行啊。你问刘之福,他是一问三不知啊。莫非他对我们有戒心?他是有意不把办法告诉我们?”钟雅芳看刘之福走远之后,低声细语地说。
“事情才开始,哪里会那么一蹴而就得心应手的?刘之福不是那么一个有心计的人。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刘之福读书少。即使他知道个所以然,他也不一定能说出一个所以然。”刘子午帮助分析说。
“妨爷,你现在当保长了,真是脱胎换骨了。处处都在为乡亲们着想。”钟雅芳嘲笑说。
“我能脱胎换骨得了吗?你要知道,我的稻田比别人的多几十倍嘞。”刘妨书狠狠地瞪了他堂客一眼。
刘树人的五斗田的田边,站着刘妨书一伙人。刘妨书身穿一件白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蓝色马甲。头戴一顶蓝色礼帽,手里撑着一根拐棍。他这派头是要显示一下今天的他不是过去的他了,说明白一点,今天的他是威风凛凛的刘保长了。过去的妨爷,别人只羡慕他的钱,只有那些想借钱的人才会围着他转。可是,今天的保长,这就不同了,保长不光有钱,而且还有势,这叫做有钱有势。不只是想借钱的人围着保长转,保里所有的人都会围着保长转。如果保里有人不想围着保长转,保长就会使着法子让这样的人围着他转,要不,保长就会使着法子让这样的人没有好下场。他看着刘树人田里的稻子长势诱人,并没有稻瘟疫。眼睛嫉妒得发红,恨不得用手里的拐棍把稻子打个稀巴烂。他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提起那根拐棍猛戳稻子,但立即又收了回来。这是因为他意识到,他如果真是把稻子打了个稀巴烂,这会与他的身份不符,有失他的面子。再说,这样做与他今天此行的目的不符。于是,他将那个打的动作改成了指的动作,淡淡地说:“这稻子是真的没长圆圈圈哪。”
“妨爷,读书人做事就是不一样啊。”刘子午开口便说。
“别说读书不读书的了。我最讨厌听这样的字眼。”刘妨书对刘子午横眉冷眼。
刘子午没有了下言,站在旁边假装看刘树人稻田里的稻子。
“管家,你知道刘树人做试验的地方吗?”
“不,我哪里会知道。妨爷,我们昨儿跟刘之福说好了的,今儿在刘树人的田边跟刘树人谈谈的。怎么这时候不见刘之福,也不见刘树人?他们应该看得见我们站在这里呀。”刘子午说了一大堆话来消消刘妨书刚才的怒气。可是到头来,他这么一说,不但没有消掉刘妨书的怒气,反而还增加了刘妨书的怒气。
“他们没有来,你就不晓得喊吗?”刘妨书放开嗓门吼道。
“刘之福,刘之福。你过来一下。”刘子午放开喉咙喊了起来。
“呃,来了,来了。”刘之福从他屋里走到他禾场里。随后,他飞步走往五斗田边来。
“之福啊,刘树人的试验结果怎么样?”刘妨书迫不及待地问。
“不怎么样。”刘之福喘着粗气说。
“什么叫不怎么样?”刘妨书又问道。
“有些效果,但效果不明显。”刘之福这样形容。
“之福啊,你说具体一点。刘树人做了试验之后,稻叶上的圆圈圈是长多了还是减少了?”刘妨书开始引导刘之福说。
“长多了。但是,不像以前那样长得那么多了。”刘之福回答说。
“那就是说,长得少了。”刘妨书试探说。
“对,对。是这样的。”
“唔,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效果不明显。”刘妨书戏谑地说。
刘之福看到刘妨书脸上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没有再做声。
“之福啊,怎么不见刘树人过来?”刘妨书收住脸上那一丝奸笑,这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