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怎么说,刘树人心里还是有个解不开的疙瘩,但嘴里还是随声附和:“好,你说好就好。但不晓得那个学校怎样招收我这样的学生。”
虽心里无定数,但刘瑞之坚持说:“收你嘞,肯定会收你。你的成绩好,脑子又那么聪明,人又长得俊,怎么会不收呢?”
一番夸奖的话让刘树人好不自在,他睁大眼睛瞪着她,假装生气:“就你嘴巴乖。”
他也说了一番类似夸奖的话,她美滋滋地直喊刘彩兰:“丫丫,丫丫,你听,哥哥说我嘴巴乖嘞,我好高兴,好高兴啊。”
她在自我陶醉,刘彩兰不愿说她什么,以免少她的兴,而是顺口答哇哇:“好,乖,乖。”然后转过脸去,“树人哪,那个学校怎么招生,你要去问刘儒宏,他现在就在那个学校读书嘞。”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巴不得马上见到刘儒宏,便火急火燎地说:“我这就去问。”
停下手里的针线活之后,龚慧成心里有话:“别急,别急。我们先把事情商量好了再去问也不迟。”
刘树人心里急得直抓,恨不得马上去问个清楚,然后好马上去读书:“姑丫,清楚得很,事情很清楚嘞。我只有走这条路了。”
龚慧成想的并不像刘树人说的那么简单。他要为刘树人参谋众多方面。刚才跟刘树人说到桃源师范之后,他心里一直在翻江倒海,浮想联翩。刘树人真的下了决心去读书时,他才把心事说了出来:“树人哪,你要去桃源师范读书,这是一件好事。那师范离这里不远,一天的路程。万一家里有什么事,你也容易回来。不过,我得把话说明白,即使桃源师范接收你,你又哪来的钱读书呢?你晓得的,这些年你欠的债不少,加上你嗲嗲去世,又借了两百大洋,这些钱都还没有还嘞。”
提到钱,刘树人不禁心头一紧,也确实的,他还欠着人家那么多债嘞。读书需要钱,他和妹妹生活上也需要钱,他又没本事挣钱,该怎么办呢?他突然转念一想,越是情况困难越是要想办法去学本领。等学到了本领,不光可以挣钱还债,而且还可以完成嗲嗲的遗愿。现在只能狠下决心,从困境中闯出一条路来,坚决地去读书。至于钱嘛,他想了想:“姑丫,您说得对。我眼前不光欠着债,而且还需要用钱,而我的钱又不多。但是,我算了一下,嗲嗲去世的时候,亲朋好友送了一些钱。除了为嗲嗲打葬事用去一些外,现在手里还剩下二百多大洋。我想嘞,拿一百大洋去还刘妨书,剩下的大洋一是供我读书二是供家里开销。”
龚慧成先是点头,后又说出另一件事:“你这么计划是没得说的。只是这家里不同以前了。以前你读初中时,家里有你嗲嗲和奶奶照顾着家。而今他们双双都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你们两个孩子了。你年纪是大点,可你妹儿年纪还小。如若你去读书了,你妹儿能照顾好自己吗?她能管得好家里的田地吗?”
刘彩兰忍不住插嘴:“是的,树人哪,你姑丫说得有道理。瑞之这么点年纪,她一个人在家里怎么搞得好?”
心里不停地七上八下,刘瑞之害怕以后一个人待在家里。假如今后来了土匪,她该怎么办?假如今后出现了鬼,她该怎么办?那田地里的活儿,她该怎么办?想到这些,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是,她马上让自己振作精神,认为她不能这么无能,一定要勇敢些,一定要支持哥哥去读书。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我搞得好嘞,让哥哥去读书吧。”
刘彩兰不禁为刘瑞之捏着一把汗:“我就晓得,你这是鸭子死了嘴巴硬,到时候你别哭脸就是了。”
说到哭,刘瑞之真地早已忍不住了,眼眶里潺潺流出了两行泪水。她嘴里虽说得那么强硬,可是她心里好生后怕。万一刘树人去读书了,她该是多么地无助、孤独、寂寞和恐惧。
刘树人心里在搜肠刮肚地想着两全之策:既能让他去读书,又能有人照顾妹儿和家。思来想去,最后,他把眼光落在了眼前这两个大人的身上。只有请他们来解难了。想到这里,他试探着说:“姑丫,丫丫,你们两个而今是我们最亲的亲人。你们就当是我们的爹娘吧。我想请你们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即使我不去读书,也请你们留在这里帮我们操持家务。你们如若能留在这里,我们就是婆婆的万福了。这样的话,不光家里有人照顾,而且我也能抽身去读书。”
《古体诗﹒尊老德》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为人表率,言传身教。
防微杜渐,亡羊补牢;循规蹈矩,不嫌唠叨。
余力助家,全家微笑;其乐融融,共同逍遥。
人总会老。换位思考;给与陪伴,助老莫少。
听刘树人这么一说,龚慧成和刘彩兰还真傻了眼,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们有自己的家,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两个孩子需要照顾,还有田地需要照管,而刘树人现在请他们留在这里,觉得实在是不好答复。
那两个大人不表态,在那里犹豫不决,刘树人只得站起身子,毕恭毕敬地九十度地弯下身子向他们敬大礼,再三恳求:“敬请你们答应。”
那两个大人还是手足无措。
急了,刘树人便双腿一弯,索性跪在了地上,重复着刚才的话;“敬请你们答应。”
刘瑞之也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扔下手里的布扣子,闪电般走到刘树人身边,双腿跪在地上,说着刘树人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赶忙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龚慧成起身走到刘树人跟前,弯腰伸手去想扶起刘树人,嘴里说个不停:“要不得,要不得,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轻易下跪。”
没有听到龚慧成答应他的恳求,刘树人便跪在地上不起来:“我晓得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就是要把这黄金送给您。你们就是我的爹娘。给爹娘下跪值得。你要是不答应我的恳求,我只得长跪不起了。”
只要心诚,石头也能开出花儿来。那两个大人深感盛情难却。他们也明白,这两兄妹这个时候确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需要有人照应。即使他们再难,也得伸出手来帮这两兄妹一把。犹豫过去,决心便来:“好,我们答应,我们答应就是了。”龚慧成再次弯身伸手扶起刘树人,刘彩兰也前去从地上扶起刘瑞之。
那两个大人欣然同意了,这两兄妹喜不胜喜,心里乐开了花。
三天后的早晨,朝阳从屋后鑫子山上冉冉升起,挂在松树枝头,红艳艳,笑眯眯,缕缕红光洒向四方。松针上的露珠,红光射进去,红光透出来,酷似红色的奇珍异宝。朝阳和青松有如红花配绿叶,美丽无比。沐浴着阳光,刘树人嘴角挂着甜蜜的微笑,在屋前蜿蜒的大路上大步流星地朝家走来,还没走到禾场上,他就兴高采烈地喊开了:“姑丫,丫丫,我有书读了,我有书读了嘞。”
横屋里,龚慧成和刘彩兰正忙着做早饭,忽听得刘树人在屋外一声喊,急忙出屋,走到禾场上。刘树人高兴得手舞足蹈。他高举双手,侧转身子,在禾场上连打几个侧身翻。没等刘树人站定,龚慧成和刘彩兰立即问道:“桃源师范同意接收你了?”
“昨儿我找到儒宏哥后,我跟他说,我要去桃源师范读书。他马上联系,传回话说,桃源师范同意接收我,叫我今儿就去上学。”
“那好啊,你真地如愿以偿了。”龚慧成喜笑颜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