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雨，待在这儿干什么，赶紧进来。”

眼前已经是那间温馨的屋子，和那散发着淡淡柑橘味的女子，令孔瑞生无比怀念。

孔瑞生脱下鞋子，放在玄关。身上湿漉漉的大衣被孔文秀拿在手里，她要用洗衣机的滚筒甩一甩。

“文秀，我有事找你谈。”

孔文秀闻言一怔，露出了牵强的笑容道：“先喝杯茶吧。”

孔瑞生不明其意，道：“不是什么大事。”

“我知道，先喝杯茶吧。”

这是温柔而令人无法拒绝的命令。孔瑞生隐隐的不安已经越来越强烈，心中的鼓点躁动着。

香草茶被端到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的孔瑞生啜饮一口，还是令人熟悉的味道。

面前的人却有些陌生。

“我知道。”孔文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孔瑞生的确知道点什么。但他认为，两人之间说的不是一个话题，

“那种药物的开发有我一份。”

孔瑞生沉默着回应，他也只能这样回应。让她说吧，他这样想着，又端起茶杯。

“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握着茶杯的手颤动了一下，恢复了稳定。

“我想要你，你的一切，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是血脉的选择。”

“我不明白。”孔瑞生开口道。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你是唯一的。”

“唯一的？”孔瑞生皱起眉头。

“你是唯一敢违抗我父亲的人。从小时候开始，我和母亲就只能怯懦地面对他，他在外面一副好好先生模样，回到家里喝醉酒就撒酒疯。”

“现在的他，也已经变了不少。”孔瑞生不否认文秀的话语。

“是啊，所以派你来杀我？是啊！被爱人杀掉，的确是十足讽刺啊。他根本没变！”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会杀你的。”

孔文秀满脸的怨怒瞬间化为了温柔，她喃喃道：“我就知道，从那时我就知道，只有你对我好。”

“那时……你是说那时啊。”

“嗯，你还记得，真的，不是你就不行啊。”

孔瑞生伸手拭去文秀脸上的泪，文秀噗呲一声笑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

“要是你不是我的血亲，该多好啊。要是我没有离开你，该多好啊。要是我早点醒悟，该多好啊。”

孔文秀的脸上露出了哀戚之色。

“还不晚，我们走吧，抛弃一切。”孔瑞生道。

“已经回不了头了。”孔文秀无奈道，“我不想让你被波及，我们都被骗了，被我那自私自利而可恶的父亲。”

“这是什么意思？”

“孔福生那个人……”

一颗子弹穿过客厅的玻璃，卷起窗帘，射进了孔文秀的左胸。

“文秀！”

子弹射穿了孔文秀的心脏，她倒在孔瑞生的怀里。最后的遗言，仅仅是一个倾尽全力的轻吻。

那是一个秋日。

少女靠着桥栏杆的边缘，晃着双脚，如同立在海滩的沙堡一样随时会崩溃倾倒。

果然倾倒了，少女后仰上身，身体滑出桥的栏杆，她尖叫着挥舞双手求救。这时一个少年抱住了她。

他救了她。

这就是少年和少女相遇的故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故事的结局。

少年最终仍没有拯救少女。

被夺走的生命再也不会回来。

今夜的孔瑞生，失去的不只是爱人，也失去了仅剩的最后一点怀念，对过去的怀念。

他的过去，自此再无意义。

孔瑞生并不想问孔福生为何要另外安排杀手。他知道，自己真的动摇了，对是否杀掉孔文秀动摇了。

从想要见她开始，自己就已经输了。在孔文秀面前，自己永远不可能作为暗杀者而出现，这是因为爱。

而这份爱，也就此逝去。

现在的他，只剩下了一种感情，那就是疑问。

“为什么？孔福生到底干了什么？他所做的事情，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最根本的疑问则是：

“我做的事，真的对么？为了混口饭吃，为了维系天府的稳定，做这些事，真的对么？”

彷徨着踏在雨水之中，孔瑞生突然呜咽着跪了下来，吼道：“谁来告诉我？”

无人回应。只剩耳畔传来的脚步声。一只手贴在孔瑞生的肩头。

白玉京撑着伞，神色戚戚。

“晚了一步，对不起。”

没有回应。淅淅沥沥的雨依旧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