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姜老伯，怎么不进来？来来来，许久未见，咱俩好好叙叙旧。”

裴斐搀住那位老者，老者慌忙抽去手臂，跪地磕头不停。

泫然欲泣道：“舅爷安好，舅爷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走，这就走...”

裴斐想要将老者拉起，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他只得蹲在府门前的台阶上，看向少年。

少年眼中泪珠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滴落，他哽咽道：“我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想最后再看一眼姜府再走。”

裴斐闻言，重重叹气一声，“哎，是姜家连累了你们。”

老者浑浊的双眼中充满愤怒，似乎一瞬间有了精气神，他鼓起勇气大声喊道：“舅爷错了！大错特错！十三年前的风雪夜，若不是二公子将老奴父子二人救下，恐怕我们早已冻死街头，不仅如此，二公子还让我担任内院管家，为我赐‘姜’姓，这是老奴一生莫大的荣誉，让老奴觉得自己，终于像个人了。”

老者的满脸沟壑中沁满泪水，他声音嘶哑道：“三年来，老奴为姜家办事，自认尽心竭力，但与二公子对老奴父子二人的大恩相比，不值一提。这十年间，老奴穷困潦倒，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但时刻不忘二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二人也是靠着这个念头才能苟活于世，尚未报恩，不能撒手而去。”

“可是...可是老奴等不到了，等不到二公子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老者再无力气支撑，瘫倒在少年的怀中，气息若有若无。

他用尽力气，微微睁开双眼，紧紧握住少年的手掌。

“姜湖，你一定要报恩...一定...”

名叫姜湖的少年，眼中泪水再也止不住，他紧紧搂住父亲瘦弱的身躯，哭诉道：“爹，我一定！一定！”

裴斐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奈叹息，心生悲痛。

他思虑良久，还是选择攥住姜老伯的一只手掌，轻声道：“姜老伯，撑住这口气，姜赦，要回来了。”

老者听后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裴斐，他不敢相信。

姜湖赶忙轻轻摇晃老爹的臂膀，喊道：“爹，爹！你听见了吗？二公子要回来了！”

听到自己儿子的声音，姜老伯放声大笑。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呐！”

他用力望向天际远处，昔日与二公子相处的种种美好画面浮现眼前。

“姜老伯，我给我爹做了身衣裳，他穿着不合身，正好送你了。”

还是孩童的姜赦捧着一身绸缎新衣来到姜老伯住处。

姜老伯会心一笑接过，并未拆穿。

明明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偏要故意不说。

其实姜老伯心中清楚，二公子这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负担。

“姜老伯，后厨做的饭菜不合我的胃口，拿去给姜湖吃吧。”

少年姜赦帮着姜老伯打包一桌子山珍海味，忙得不亦乐乎。

姜老伯心中了然，并未言语，默默记在了心中。

他缓缓闭上双眼，嘴中呢喃。

“老奴姜波平，恭迎姜家二郎，回家。”

开元二年二月十五，老人带着安详的笑容，离开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