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暮一想起冯允那张脸便觉得胆寒，可就算闭门不出，也不能阻止夜幕降临。她本打算亥时末再去喂冯允，可画已自戌时出门便没再回来，惶恐、担忧、自责纷纷涌上心头，千暮鬼使神差地就走到了连廊下，朝着漆黑的树林忐忑地唤道：“小蛇妖！你在不在？开饭了！”

“谁给你的胆子，叫谁小蛇妖呢？不过你倒是挺积极啊！”冯允果真早就等在了那里。

“画已可在此处？”

“原来不是来送饭，是来问罪了！本尊......我一言九鼎，既认你为奴，就不会再随便找别人。”

“什么奴不奴的，赶紧吃吧你！”千暮悬着的心落了大半，她恐惧了一整天，脑中不断浮现出被可怕的蛇妖吸成人干的场景，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勇气，准备破罐破摔，大不了再赔上一条性命。

树叶沙沙响了几声，冯允嗖地就靠在了千暮身后。千暮吓得全身一抖，缩着肩膀杵在原地不敢动弹，任由冯允伏在自己耳边道：“放心，只是一小口，不会要了你的命，也不会太疼......”

“真变态......”

冯允伸出舌头轻轻舔舐了一下千暮白皙的脖颈，一阵凉意席卷了因害怕而不自觉颤抖的身体。随即，两颗獠牙刺破滑嫩的皮肤，千暮只觉得浑身酥麻，却并不痛苦。反倒是冯允，深皱着眉头，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千暮觉得全身松快了不少，以为自己是被麻醉了，冷不丁开口问：“你有毒吗？”

“你才有毒！”冯允一把推开了她，喘着粗气挥手道：“我吃饱了，你走吧！”

“就这样？就.....饱了？”千暮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原以为怎么着也得被吸个一时半刻才能喂饱这条大蛇，可她这个新鲜食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变成了剩饭。

“还不走？再多来一条胳膊或大腿我倒也吃得下！”不知是今夜无月还是灯笼的火光黯淡，冯允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

“不必不必！晚上少吃点儿，保持身材！”千暮拎起灯笼，头也不回地匆匆朝听雪阁的方向奔逃。

画已见千暮又是慌慌张张回来也没有多问，铺好了床铺，燃上安神稥便去了偏厅。

千暮紧闭房门，对着铜镜扒开衣领，左肩还包着纱布，原主中的箭伤还未痊愈。右颈，新添一对齿痕，不痛也不显眼，自言自语道：“每天都来这么一下子，早晚我的脖子得变成筛子......”

不过，令她再一次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齿痕竟消失不见了。

被原主救下的仙族一直没有消息，胡盛这个“大孝子”接连几日也忙着在城中奔走，再没理会过千暮。千暮依约每日都会去林子里被吸血。只是她的精气神并未因失血过多而变差，反而脸色越来越红润了，她只当是画已来后将自己照顾得妥帖上心，这才补了回来。倒是冯允每次结束后都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画已不像府中其他下人对这个凭空出现又曾经“诈尸”的城主之母敬而远之，言语间平和随意倒是让千暮觉得自在了不少。

午时雪方停，千暮照例与画已坐着马车出了门，打算去城门楼上叩谢上天。路上千暮感慨起最近伙食好，自己似乎格外抗冻，哪怕是下过大雪也丝毫察觉不到寒意。可画已的脸依旧清瘦，与那日在雪地里一样惹人垂怜。

千暮问起：“画已，你妹妹的身后事办得怎么样了？”

画已望向车窗外，眼中带着浅笑，“都办妥了，如今能留在你身边，想我妹妹也能走得安心了。”

日渐萧条的街市令千暮不由想到胡盛下令驱逐妖族，“这街上果真越来越冷清了。”

画已道：“听说是城主大人下了肃清令，挨个核查城中各户人家身份，妖兽都被驱逐出城了。因为清缴禁书，人族也不敢出门了，街上自然冷清。”

千暮不明所以：“禁书？难道是......”

画已道：“禄朝天界不许凡界存在官书以外的书卷。原先皑霜城的百姓们并没多在意，可听说禄朝军自穹京城而来，不久之后便会来攻打灵崖山，人族便跟着惶恐起来了，生怕家中被搜出什么......”

“好吧，和我想得不太一样......”千暮望着远处出神。城中远远望去，可以依稀看见灵崖山的雪峰高耸入云。她总是听下人们提起她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全靠灵崖山上的神药苍耳，还听说自她活过来后就不断有人冒然上山寻药，可还没寻到上山的路就被活活冻死在了山脚下。想到自己无意间又犯下了罪恶，如今开战又不知道又有多少无辜的性命被葬送，千暮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长叹了一口气，道：“要打仗了，也不知攻打这么一座荒山有什么意义？劳民伤财的......”

画已低着头道：“人族虽上不去，可妖族耐寒，山间有妖族居住，只是多年来一直与皑霜城都是相安无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