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线会公平地镀上每一个人的脸,父亲就坐在沙发里看报纸,像个半死不活的机器人,亦或者是没有任何知觉的雕塑。
他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理智,笃定和可靠,仿佛从来不会堕落。
然后他就杀了人,还自己去死了。
绮莉心想,“没事的,我找到了一个替代品”——啊,亲爱的塞利安,当他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其他任何哪一个地方,好像从亘古以来就在那儿,他无感到像一颗死去的行星,有时候又像是余晖或洒满鲜血的云层,也像世界本身。
她想了想,还是用虚无来形容最贴切。
因为她自己完全做不到这一点,她像个飘浮在世界海洋上的尸体,丧失了为人的一切,所以既不自信也没有太多的情感——任何那种好的情感,她当然知道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背负了多少的血腥和罪恶,并且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添些新的血债。
但只要塞利安在场,绮莉就会尽力伪装成一个清品行兼优的好人——一个完全跟她没有关系,完全不属于自我的人——她当然像这么做,并且发自内心,因为相信这能让她找到同类,找到爱,不再孤独,找到归属。
那时为了能和那人尽可能地待在一个地方,比如偶遇碰面,甚至是很“凑巧”地吃饭和聊天,她就想这么做,不惜一切代价。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绮莉是个非常权衡利弊的人,她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知道怎么为公司制造更多的盈利,比如那些被使用的产品——基本都是废弃内脏,少了点骨头或者肌肉的手臂,瞎了一半的眼球之类的鬼东西——它们对她没有太大的意义,只是赖以生存的手段罢了,有时候也要看她心情,而她基本控制不住什么情绪。
于是她就这么坐在镜子前,一边推动着注射剂,一边盯着那个“自己”,默默地喝酒。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式吃过饭了,基本都是吞食浓缩营业液,因此消化功能差到了极致,还有许多并发症,有好几次她半夜吐血,程度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那些营养液还是什么,可能是报应吧。
“现在,我离死亡又近了一步,我总是失眠,哪怕睡着了也要掉进那些噩梦里。有的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别人就能知道她的结局是怎么样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说是吧,我以前也去看医生的,每次状态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很不高兴,但是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之前会说我这样活不了多久的,我觉得还挺有趣,这话说得好像大家都会活得很久似的。”
她思考着自己还能撑多久,无论那些梦境多么的虚幻,无论之前报道的病毒多么凶猛,总之她大概也会死了。
这场地狱的体验就结束了。
绮莉连着灌了好几口酒,中途才发现瓶子已经空了,心想,狗日的上帝,连这点愿望都要阻挠,况且我也没喝太快吧。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想再去拿个几瓶,指不定今天就能醉死当场——她就这么打算的时候,旁边有个声音说:“你还挺能喝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