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在伙计翻开那本书之前,一支戴着深色皮手套的手就重重地压在了那本书的封面。
“我还以为你知道规矩的……这种东西都敢随便带在身上,你是真的不怕自己身上不知不觉多长出些别的东西吗?”伦琴,这位三十多岁的女商人,盯着怪人看不出表情的脸。
“书,我翻开过,没有发疯,也没有长出多余的东西。但是,看不懂。”看见熟悉的面孔,怪人的话多了些,“伦琴,这种东西,你收不收?”
这-种-东-西?伦琴那早已有了明显皱纹的额头顿时紧皱在一起,她现在有些相信,这家伙疯了的说法,不是那群家伙的胡言乱语。
“跟我来,去其他地方谈。”伦琴招招手,示意怪人跟上,柜台旁的佣兵会意地为他让开道路。他们穿过柜台后满地的破烂刀剑盔甲,走进了一间临时搭起的帐篷。这里没有太多额外的设施,仅有几个小巧的椅子,帐篷中央的地上燃着一个火盆,炭火维持着一种黯淡的红色。
伦琴拨弄几下,然后往火盆里添了几根柴火,明亮的火苗驱散黑暗和寒冷。两人便各自拿了一把椅子,熟稔地分别在两侧坐下。
“这本书,是来自战场上那些异教徒的尸体吧。真亏你敢直接翻开,我还以为胆敢铤而走险的家伙只有那些饥饿到恨不得食人的流民……”伦琴感慨地轻抚着那不详的封面,类似的玩意她只在随军法师或是神父那里见过。
“我现在只能给你一枚银狮,这本书要交给那些圣战军的学士才能鉴定具体的价值,他们也知道怎样安全地解读类似的东西,而不是你这样,像傻子似的毫无防备地直接翻开。”伦琴摘下手套,将手往火盆靠了靠,慢条斯理地说道,“考虑到我付出的鉴定成本和担负的风险,最终收益,我们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好。”无比简单的回答,把伦琴刚准备好的谈判说辞全都堵了回去,怪人冷漠地点点头,“我之前委托你的事情呢,伦琴?你找到我说的那个人了吗?”
“不……你真的同意了?”虽然知道这家伙和其他人截然不同,但她还是被这种态度搞得有些猝不及防,“你真的不再争取一下?搞这种东西利润可观,但你冒的风险可不小,真的就甘心二成……”
“不,就两成。就当是,我对委托你寻找的那个人的重视吧。”怪人的语气莫名有些沉重,他像是怕冷似的,紧了紧身上那件黑色的斗篷。“伦琴,积攒再多的金币于我来说也毫无意义。我能拿它们去做什么呢?换来松软可口的白面包和不掺水的葡萄酒?寻求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异性的温暖和抚慰?还是给自己买上一套盔甲,一把长枪,一匹战马,然后去夺取一些我从来未曾认识的人的性命?”
“我甚至并非十字教徒,你们的信仰,以及以此支撑的圣战都与我无关。这里没有属于我的位置,我也对这一切都感到厌弃,只期望……在一切结束前完成些自己内心想要做的事罢了。”
那种仿佛放下一切的忧郁和颓废,让女商人不禁再次猜测起这个异国人的经历。他曾经是谁?为何到此?那将自己和整个世界隔开的古怪装扮与他消极的观念又有何种关系?
内心充满疑问,但她是个情商足够的合格商人,所以她永远不会对自己可靠的合作伙伴问出这些问题。
“总之,你还是没能找到。”怪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看着白雾缓缓消逝在眼前冰冷的空气中,脸上的布条仅仅温暖了几秒便被刺骨的寒冷浸透,“那就继续我们之间的委托吧……回头见,伦琴。”
怪人不愿再浪费时间,他从椅子上站起,裹紧自己的斗篷,然后掀开门帘,径直走出了帐篷。
帐篷中安静下来,仅有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女商人看着火盆中逐渐衰弱的火焰发呆了几秒,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瞥见怪人刚刚坐过的椅子下方,那片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颤动了一下。
对了,那本书应该付给他的一枚银狮!
考虑到双方以后的长期合作,伦琴连忙起身,快步追出了帐篷,可哪里还有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