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瑞从梦坡斋里告辞出来,一边慢悠悠地往西边角门处游走,一边低着头想着邸报上的消息。路过夹道时,却与一个斜抱织物的女子一头撞上。
只听“呀”的一声,女子手中的布匹、刺绣就要散到地上,贾瑞一个箭步上去,迅速将大部分接住,却还是有两张绣品掉在了地上,女子慌忙躬身捡起。
是她!
只见此女身上穿著月白绣花细褶裙,穿着弹墨绫薄衫,外面套着青缎夹背心,头上挽着随常云髻,簪上似有红色光芒闪过,真比如:
亭亭玉树临风立,冉冉香莲带露开。
可惜是朵黑莲!
竟是多日未见的多姑娘,瞧她这样子,似是给姑娘们送东西去。
一见到这冤家,贾瑞心叫苦也,告罪一声,就想把织物塞回她手中,然后溜之大吉,毕竟这人算得上是荣府的知名人物,一旦沾上恐怕好多事就说不清了,之前好不容易塑造的一点名声也要大打折扣了。
可这妇人机警得很,越见对面熟人想跑,越是充满戏谑地逗弄她。
“我说瑞大爷,好歹咱们也有不浅的交情了,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你就这么怕鬼一样怕我?我身上是有刺还是咋的?”
贾瑞嘿嘿一笑,想施礼却是无能为力,道:“灯姑娘说笑了,我见你只有欢喜而已,只是待会还有事”,一边尽力将东西塞回妇人手中,可那人却是似接而不接,一只柔荑在织物下方抓住贾瑞的手不放,轻轻挠拨,看着他出丑。
“哼,准是有了新人忘旧人,想必是被那茜雪给迷住了,再看不上我这庸脂俗粉了”这妇人随口就是连篇胡话,却尽能惹人遐思。
“姑娘请自重,我现在可是改邪归正了。”
“哎哟,也就几月不见,你这风月场里惯作功夫的伪君子还归正了,我还成圣女了呢,别在老娘眼前装幌子,你那茜雪还是我的女红好友呢,我什么不知道?”这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口中毫无顾忌,又开始挑拨离间了。
“她说什么了?”贾瑞只好顺着她。
“这样,刚才你撞了我一下,我脚有点崴了,你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二奶奶院里,路上我告诉你。”
要说这女子真的是天生的演员,前一秒还是戏谑和调笑,下一刻秒变得楚楚可怜,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两人就在路上聊起来,幸亏此时无人。
在这荣国府里头,演技不好还真的没法混。
贾瑞暗道晦气,今天是被这朵黑莲花给缠上了,她要不收点“利息”恐怕是不会罢休的——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常规操作,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两府这么多跟她有关系的男子,其实都是她的潜在供养者,最近自己的“行情”略有看涨,她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要说感情,或有一点——大家毕竟都是人,但谁要当了真那谁才是傻子呢!
你要收我点“利息”,可以,你也得拿东西来换方行。
“我说半吊子,你这阵子挺威风呀,梦坡斋也都可以随意进去了”这黑莲花不知为何提起梦坡斋。
“老爷抬爱而已,我的底细你还不知道,亏我还把你当红颜知己呢!”
“那你这么久不来看我?恨死你了”妇人宜嗔宜喜,话间充满诱惑。
“不是忙嘛……府内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时间紧迫,贾瑞不再废话,直入主题。
“新闻?”黑莲花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我说你最近长进不少,你还不承认,你想知道什么哪方面的?”
“琏二奶奶的有吗?”
“咯咯,我说你真是胆大包天,连那活阎王的主意都敢打,还不死心呐?”
看来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与王熙凤过去的事了,自己被王大仙人设局整的死去活来的事也已了然,估计没少嘲笑。
这人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得要命!
“多少钱?说个价吧。”
黑莲花露出一丝赞许,悄声道:“一个消息,三两,不满意不收钱。”
“三两?你怎么不去抢?”
“就这价,买不买吧?这还是我看在咱俩的深厚交情份上,其他人我可是收十两”黑莲花没有丝毫退让,“你以为这消息我得来容易吗,这可都是我在床上受苦得来的”。
说罢,这人脸上还生起一丝红晕。
“买不起”贾瑞果断拒绝。
“果然是个半吊子”黑莲花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