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忽明忽暗?
陶弦眼神一凝,从书中移开,却先一步定在了这陌生的桌案上。这不是伯公那个熟悉的掉皮的旧书桌,而是一个质地上乘的实木矮桌,而自己不知何时竟盘腿坐在桌前,旁边是一盏罩着灯罩的烛灯。
不知为何,陶弦感觉地面也晃晃悠悠的,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一般,早已起伏不定。不论多少次睁眼闭眼,都是同样的场景,陶弦缓缓站起身子,看着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袍怔怔出神。
这间房间不大,和陶弦自己的卧室差不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角落里是一张床铺,门边有放行李衣物的木架和柜子,桌案上有笔墨纸砚,而刚刚自己在看的,唯一让他感到熟悉的就是那张仅剩下的记录着《聊斋自志》的笔记尾页。
那摊开在桌上的古本聊斋还有那笔记的其他部分,却都消失不见。
陶弦拿起那页纸,将它小心地放进怀中,然后来到门口,稍稍犹豫了片刻,推门走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是哪!
可当他一出去,一股水腥味就扑面而来。陶弦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感觉呼吸间肺部一疼,然后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少爷!您怎么出来了?晚上河风大,您别再受凉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语气里带着担忧。陶弦扭头一看,从旁边跑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手里拿着一件素白的大氅,不由分说给他披在了身上。
陶弦面无异色,平静地望着宽广的河面,这才明白了之前的飘忽之感来源于何处。原来自己正处在一艘大楼船之上,看楼船的方向,似乎正在渡江。
“少爷……这是想赏赏景?需要我吩咐下面停船吗?”
陶弦拢了拢大氅,感觉肺部好受了不少,但手指抚着颈部细软的狐毛,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多了。自己这到底是什么身份?本来他以为自己身穿粗衣,是个穷人,但现在看来,包得起楼船,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侍从语气里也是贵气逼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陶弦摆手示意不用,站在船舷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咱们何时能到?”
寻青连忙回答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对岸了,然后咱们快马加鞭,定能在明日之前赶到祖宅。”
说完,寻青就小心地观察着少爷的表情,见他仍沉默,忍不住劝道:“少爷,您还是要节哀啊,您旧伤未愈再不爱惜身子,想必老侯爷在九泉之下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陶弦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
一刻钟后,陶弦挥退了寻青,回到了自己的客舱。此刻,他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寻青虽然鬼灵精怪,但显然是玩不过他这个老狐狸的,有心算无心,不一会儿就把话都套了出来。
自己竟然年轻了十岁左右,而且贵为侯爷之子——
此来,
是为伯公吊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