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不是常深感麾下武将多跋扈难制,视唐律如儿戏吗,教育孩儿以后要依律行事,又为何今日要带头破坏国法,以后教那些藩镇的武将如何看待。”长子安存仁亦从学院匆匆赶来劝谏。
“罢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安青海思索片刻放话道,走到门口,终是余怒未消,“将他们远窜边疆吧,孤不想再见到他们。”
待到安青海一行人离开,安青松才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快,存仁,你去喊人,我来上药。”
待到安存秀悠悠醒转,已是第二日日头正红。
关在大牢中的秦新也被放了出来。
“实乃吾之罪也。”安存仁一脸羞惭地向秦新与安存秀道歉,“前日若不是我在安廷鸾面前一时夸口,说在琪娘店中吃到的灌汤炊饼是晋阳最好吃的炊饼,安廷鸾也不会想着去吃灌汤炊饼,从而见色起意的。”
安存仁所说炊饼店是晋阳城南乾阳门崇福寺西南角,琪娘年方十六是店主的女儿。
秦新乃是故云州刺史秦阚的后人,昔年阿保机趁安青海与朱温在邢州交战之时,袭取了云州。
晋王这边不知道秦阚生死,加之守军正好又有一秦姓将校投敌,便误以为
秦阚投敌,于是便将秦家在京城的家眷发配为奴。
秦新祖父母年迈,加之官府有意虐待很快便撒手人寰。
二年后,十三岁秦新带着秦阚的血遗书从北地逃回晋阳家中,却只见一片废墟,询问方才得知家人被发配为奴的消息,本就一路颠沛流离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的他,再也承受不了这个打击,饿病交加一头栽倒在街头。
还是街边琪娘见其可怜,央求其父扶至店后小屋,灌上一碗姜汤,才侥幸留得性命。
此后,对朝廷心灰意冷颇有怨气的秦新便留在店中帮工,虽然其学做饼技术总是学不好,但胜在有把子力气,挑水、砍柴、揉面都是他一人承担。
一年后,本就是勉强度日的小店被小吏刁难肆意摊派杂税,而且对琪娘出言轻薄。
秦新怒而出手,但是年方十四的他根本不是十几个身材健壮的小吏对手,在打倒几个士卒之后,却被剩下几人用军阵合击之术将其击倒,随即便被揍得奄奄一息。
这些小吏不是普通常人,乃是由杀过无数人鸦儿军士卒充当。
在安青海势穷之时,这些鸦儿军士卒对其不离不弃,穷得家中将马匹卖掉度日也要跟随安青海。
故而安青海得势之后,大肆封赏亲信,便是普通的小卒也给以城门吏、收费小吏等职位予以补偿。
这些本就边疆穷困牧民出身的鸦儿军那自是肆无忌惮,横征暴敛,肆意鱼肉百姓。
不是没有人劝说过安青海说鸦儿军这般作为会大失民心。
安青海却道:“我疲敝之时,幸得鸦儿军士卒不离不弃。我能有今日,尽皆依靠他们。今朝发达,我若不能容他们,他们便会投奔他人,那我也就失去根本了。”
那日遇上安存秀、安存仁、安存义等人在城中闲逛,路见不平,亮出身份将小吏赶跑。
安存仁脸上洋洋得意,为今日做了好事颇为自得,安存义也是一副心有余焉的模样。
安存秀却劝店家关门大吉算了。
“今日不是贵人你们将那些恶人赶走了吗?为何又要我等赶紧逃命。”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实巴交汉子,常年的劳累辛苦,早就累得其两鬓斑白,满脸风霜。
“你们没有官家庇护,却又得罪了大王的亲军,在城中是混不下去的。今日有我们在此,他们不敢放肆。假以时日,他们必来报复,到时一把大火便可将这店烧得一干二净,你们丧命不说,还得连累四邻。”
安存秀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我也没多少银子,你们也不要惦记那些粗重家什,赶紧收拾细软逃命去吧。晚了他们若是通知了守城之人,那你们即使逃出了城,也会被他们快马追上的。”
安存秀对此也毫无办法,虽然他对这炊饼店一家深表同情,但是如今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他也爱莫能助,他即使能借着安存仁的名义护其一时,却也护不了一世。
“是不是我有官家身份,他们便怕了,不敢来放肆了。”秦新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努力睁着他那被打得肿起大包的眼睛问道。
“理论上是的。”安存秀说着秦新听不懂的话。
“那我这有血海奇冤,能拜托几位贵人帮我申冤吗?”秦新眼中满是希冀之色。
“什么血海奇冤,说来听听。”还没等安存秀回答,年方十三的安存仁满脸兴奋地问道。
他在学院听多了安存秀强行把后世包青天电视剧情安排在狄仁杰身上的故事,一心想做那安青天。
对于改编一事,安存秀没有半点心里压力,反正包青天故事不也都是那些编剧编的嘛,自己现在来个狸猫换太子,包冠狄戴,挺合适的。
秦新一脸狐疑地看向安存仁,相比这个跳脱的中二少年,他明显更信任老成不少的安存秀。
“若是仁殿下不能给你申冤,那你找别人也没什么用的。”安存秀关键时刻自然是要力挺安存仁的。
秦新一咬牙,回到后屋,从水缸底下的砖缝处掏出一个绑扎严实的小包裹,将血书取了出来。
“云州刺史秦阚泣血拜告大王:余已守城半年,蔚州刺史迟迟不见来援,城中粮草俱尽,人食树皮,马啃其尾,而贼酋攻城甚急......”
“云州?”安存秀大吃一惊,“我若没记错军中邸报,当年不是孟刺史说前去救援时,云州刺史降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