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佳默转头瞥了一眼张五利,他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心虚,但立刻又转变为警告。
“场里的么我们也不会都认识的呀?我们就是开车的,很多人连碰都碰不到的。”
“所以只要上车说一句‘场里的’就不用买票了吗?你们要不要查什么证件之类的。”
“唉,理论上场里的也要看证的,但是我们车队已经碰到好多不讲理的人了。之前我让一个喊‘场里的’老头出示证件,他就跟我瞎扯八扯一大堆,反正都是我怎么不好。他不买票还堵在门口,要上车的人都不高兴。他就带头让后面的人都投诉我。后面那些人基本上都明事理的,就是老头把投诉到车队里了。明显的一个恶意投诉,车队的领导也不管的,不由分说地罚我。那次直接给我扣掉一千块钱,取消评优资格,还给我停驾了一个星期。坐在办公室里的领导都不在乎一线职工的感受的,他们一纸号令下来,不论合不合理这都是你的圣旨,不遵命就是罚,罚得你什么动作都不敢动。刚刚上来的那个老头就是一看就是那种人。现在营收再搞也跟我们的工资没关系,与其吃一个投诉,不如不要多管闲事,老老实实开好车就行了。”这段话司机越说声音越轻,万一被一些不得了的人听到了,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陈佳默听到司机又无奈叹了口气,自己也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座位上去。此时,张五利坐的位置竟然变成了一把龙椅,金碧辉煌,外面的阳光照在那金制的配饰上,将一束刺眼的光线反射到了陈佳默的眼球里。他的眼睛产生了强烈的灼烧感,眼前的画面产生了诡异的模糊感,仿佛是电脑屏幕产生了色调偏移。然而,张五利的那张脸还是异常得清晰。那张脸好像是皇权受到了冒犯,直勾勾地凝视着陈佳默。在如炬的目光下,陈佳默感到自己的腿像两支蜡烛,正在一点一点被火焰融化,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硬撑着到一个座位旁,松开手后瘫倒下去。除了那张龙椅,放眼望去只剩下惨白炙热的光线。他逐渐窒息了,眼前天旋地转。脸上的汗如雨落下,刚擦掉就又如涌泉般喷出。上次晕血的时候仿佛就有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那种感觉神奇地消失了,但张五利依旧高傲地坐在那张龙椅上。他下意识地对着张五利做出鄙视的神情,妄想以此压制他嚣张的气焰。当双方的眼神静静相遇了五秒左右,张五利的眼里,眼白突然消失了。一片空洞的黑暗充斥在那轻蔑的眼眶之中。那诡异的凝视让陈佳默感到极度的不安。漫长的三秒又过去了,张五利那全黑的眼球竟然松动了。那眼球像奶茶里的珍珠一样从眼睛的位置滚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在惊恐之中,他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又两秒钟过去了,张五利的空空的眼里突然射出了两把利刃。陈佳默下意识地把头偏向一遍,却被一把刀割断了耳朵。他感觉自己头的右侧一下子轻了很多,一些热热的黏黏的液体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流进衣服里,流到了他的脚。他不敢去看,不敢用手去摸,不敢深深呼吸那腥味,却还是想象出了一个鲜血横流的脑袋。他的视线里,一个个黑点像雨后春笋一般出现,从黑点逐渐变成黑圆。在他的视线完全变成一个黑洞之前,他朝四周望去,其他乘客的眼睛都想张五利一样变黑、脱落。他们纷纷站起来,将目光对准他。利刃以近乎疯狂的频率从他们的眼里射出,直指陈佳默的身体。他的眼前已经一片漆黑了,但能感受到一把把刀先后刺向自己的身体,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万箭穿心。
他的心脏被刺穿了。他的视线慢慢清晰明亮了。灵魂飞升的感觉又来了,他低头往下看,一个由尖刀组成的球惨惨地躺在地上,地上铺着一块地毯,红红的黏黏的。他试图控制自己,让自己的视线跟着公交车一起前行。当车辆到达下一站后,上来了一个穿着整套黑色西装的人。刚一上来,他的眼睛也和刚才那些人一样,变黑、滚轮,随后两把刀射出来,射向那个司机。因为安全门的保护,前两把刀没有伤到他。然而,车里剩下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带着空空的却内藏乾坤的眼睛围到司机身边,又有无数利刃飞出。当他们若无其事地回到座位以后,他们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他们向正常人一般抱怨起来:“这司机在干嘛?怎么还不开车?”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说:“大家放心好了,他要是不好好开车,我回去罚死他。”
随后,陈佳默醒了过来。昨天的噩梦,他在现实里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