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士兵走上前来,将展蓝紧紧围住。其中两个开始搜身。展蓝面不改色,一手持旄节,注视着前方,目光越过祭司与大臣穿向神庙所在的山岩深处。展蓝身上没有带兵器。士兵抓下他腰侧唯一可疑的黑绒袋,粗暴地拉开检视,却见内里只是一柄玉箫。士兵犹豫地端详着展蓝的玉箫“火星”。展蓝抬手,一手冰冷有力地握住了玉箫一头。感受到面前展蓝逼人的寒意,那士兵心头一悚,握住玉箫的手不由地松掉。
重将“火星”挂回腰间,展蓝跟着南国的祭司、大臣顺着曲折多岔的岩间小道走向了双鹰神庙。穿过没有阳光洒入的深谷,眼前霎时豁然开朗。为这层层叠叠白色山岩组成的迷宫所包围,一片广阔的广场中央,一座格外硕大的雪白砂岩高山,自山脚正中一座如塔般高大的巨型殿堂起,数不胜数的有着雄伟立柱与肃穆浮雕的大厅窗口环绕着山体一路上升。正殿刻着花叶与海兽的立柱脚下,有士兵站岗。神庙的广场上,扎着密密麻麻的营帐。
祭司与大臣将展蓝引入正殿,两名原在外站岗的士兵也跟了进来。殿堂两侧神像庄严,温和地垂下双眼,注视着脚下的几人。五个人走入殿侧甬道,又经过几间烛火微弱的祷告室,展蓝察觉到他们正往山腹深处走去。直到一扇两侧雕饰力士与鬼怪的门前,祭司与大臣站住,侧身对展蓝道:“来使请在此休息,等候陛下召见。”
“这就是南国对待外国使臣的礼数吗?”展蓝看着这间状似囚室、明显可疑的房间,并不往前。
不等祭司与大臣说什么,展蓝身后两名士兵便粗暴地拥上前来,架住展蓝将他往这间囚室内推去。然而,早在士兵自正殿跟从他们以来,展蓝便早有警惕。两名士兵刚刚碰到他的手臂,他猝然跨出一步,躬身扭转,粗重的旄节横扫,一把将士兵劈倒。不等士兵起身,他一脚踏住一个士兵后背,左手顺势抽出士兵腰侧弯刀。另一个士兵赶紧翻身,想要跃起,展蓝一刀更快,割断士兵脖颈。回手收刀,切下脚下士兵首级。
展蓝抬起弯刀,指向大臣心脏:“塞琉古国王此刻在哪,现为我引路。”
祭司与大臣惊恐无语,好一会儿,大臣方道:“陛下……陛下此刻……我也不知……”
“你们陛下召会群臣的正殿在何处?我在那里等他们。”展蓝说着,也扫一眼祭司,“告诉你们埃庇法内娅大主祭,他也一起。”
祭司颤栗着跑开。展蓝以弯刀抵住大臣后心,命其在前引路。他们经由原路往回走,又经过那几间燠热的祷告室,一出狭小的甬道口,只见阔大正殿之上,双鹰神庙武僧团体本生团和南国宫廷近卫队鹫骑士的武士们,乌泱泱一大群,已围在甬道口外,严阵以待。方才先跑走的祭司已向神庙人众通风报过信了。
展蓝举目,缓慢地环顾了一周:“来了这么多人?正好。”
展蓝挟持着大臣一步步朝前,身侧的包围圈也跟着一步步平移。这间入口正殿正中的墙上,以厚重瑰丽的油彩涂抹了一面直抵穹顶的浮雕,雕刻着摩诃雅那自云天之上将胜利荣耀的日光投向人间的刹那。大臣在前引路,转过浮雕一侧,登上层层宽阔石阶,平缓地环绕着上升,经过可俯瞰山岩之外的殿堂,来到最接近山顶处,一座三面皆凿空为廊台的大殿。大殿未凿空的一面,两座王座高踞阶陛之上,满面石壁皆绘天上神国景象。王座之上,分别铺垫着象征王权的紫色靠座与象征摩诃雅那神权的金色靠座。
“很好,我就在这里等。你去禀报。半个时辰内,若塞琉古国王和埃庇法内娅大主祭不到,殿内所有兵士,有多少我杀死多少。”
展蓝扬起刀背,击向引路的大臣,将他推开,径自踏上阶陛,就在垫着紫色靠座的王座上坐下。本生团武僧与鹫骑士兵士虽不敢向王座横起刀枪,垂下手中刀兵,但仍紧紧将展蓝包围住。大臣惊魂甫定,从武士们中间挤出一条缝,跌跌撞撞逃出殿外。可以想见,既有中土敌军来使,南国的国王与神庙大主祭在惧怒交加下难免犹疑。但展蓝一定要他们现身,以施劝降。既已当众坐上了国王的王座,此等羞辱之下,即便只为稳定军心,塞琉古也必得来。
半个时辰后,塞琉古国王与埃庇法内娅大主祭终于来到殿上,身后跟从几位大臣与高阶祭司。展蓝斜靠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听得动静,从王座上起身,仍手持旄节站在高阶之上,俯视着国王与大主祭。
塞琉古国王满脸胀得青紫,二话不说,喝令鹫骑士:“中土狂徒,自取灭亡。还不快把他拿下!明天就拿他的首级来祭旗!”
神经已紧绷了半个时辰的鹫骑士得令,最前排的一列士兵立马扬起弯刀,冲上阶陛。展蓝以旄节为长棍,并不重伤扑上来的鹫骑士士兵,左支右挡,将他们一个个横扫于脚下,不等他们翻身跃起,踏过倒地的肩背,向塞琉古国王方向跃去。士兵急忙团团围拢,刀光旋飞,自四面八方向展蓝身上各处劈来。展蓝手上旄节翻动,间辅斜扫直戳,竟自刀光织成的凶险密网中切割出横冲直撞的洞眼,在士兵们最易失衡的关节或点或挑,开出一条路来,已径直逼到了塞琉古国王身前。塞琉古国王眼前只见旄节的白羽如洁白刺眼的电光一闪,正欲挥剑护身,一眨眼,长剑被击落,自己已被展蓝牢牢挟持在手中。
展蓝横过旄节,扣住塞琉古国王脖颈,另一手环住国王后脑,只消一用力,就能将国王脖颈拧断。
“中土自古讲究以德服人、以礼为治。我是带着诚心而来,却自踏入神庙起便接二连三遭你们加害。看来你们南国讲究的是另一种方法了。”展蓝紧紧挟住国王,扫视了一遍四面挺刀相持的鹫骑士士兵,目光最终落在了本生团武僧们身后的埃庇法内娅大主祭身上。
塞琉古面上冷汗涔涔,稍一挣扎,便觉展蓝手上将旄节压得更近,将脖颈抓得更死。他断续地喘着粗气:“别忘了,你在,谁的土地上。你敢,敢动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活着走出神庙?我的,臣下们,必叫你,生不如死。”
“我既来了这里,便不是为了我自己。”展蓝回答塞琉古,却是高声朝着众人,“你们是否害我,最后的区别,只在于你们是被中土雄师屠尽,还是得留生路,将摩诃雅那的神名继续传扬下去。彼此都省些工夫吧,我也不忍心眼看屹立千年的双鹰神庙轰然倒塌。你们,摩诃雅那的子民,这取决于你们的选择。”
鹫骑士们仍是怒目紧睁,不少祭司与本生团的僧人们神色却稍显了犹疑。
“中土,狡诈奸贼,谁信,你们的鬼话。”塞琉古恶狠狠地哽道。
“降伏于我中土王师者,我们仍尊你为南国的王。”展蓝在塞琉古耳边继续道,“我们只要你们绝对臣服的忠诚。你们自己清楚,你们围困已久,孤立无援,战败只在眼前。摩诃雅那这一次,不站在你们这边。”
终于,埃庇法内娅大主祭开口了:“大使阁下,请你先放下国王陛下。神明社稷,殊非小可,神谕若何,亦非人力所敢妄测定夺。且先放下国王陛下,我以双鹰神庙大主祭之名为你担保,你在神庙之内,便无人能加害于你。”
展蓝冷笑道:“神明青睐之人,确是更明事理。明日日出,予我答复。”言毕,放开了塞琉古,后者半窒息地踉跄几步,猛咳数声,俯身捡起长剑就对展蓝摆出了决战的姿势。一眼瞥见埃庇法内娅率领众祭司向展蓝微鞠一躬,塞琉古重新严整好面上表情,强硬一哼,收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