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宇在电视里侃侃而谈，显得博学儒雅。

“……一团暗星云在流动过程中，受不同的力场影响，密度不是恒定的，会在流动中变化。稀薄的地方几乎透明，密度大的地方就像现在正笼罩着月球的，密不透光……”

“……这团暗星云最早出现是在十个月前，以极其巧合的角度和线路，避开了其他行星的引力，进入太阳系并闯进地月系的近月端。

刚开始还很稀薄，就像给月球蒙上了一层薄纱，在夜空晴朗的时候可以肉眼观测，视觉上像大气层的云，很难引起注意。

由于受到地月之间的引力场、磁力场等复杂的合力影响，暗星云被月球引力捕捉，越聚越多，密度越来越大。最终，变成现在这样，就像给月球套上了一个暗星云的大气层……”

“周教授，这团暗星云会对月球或地球造成什么影响吗？会不会真的带来灾难？”漂亮的女主持人，向周泽宇提问道。

周泽宇哈哈笑道：“不会有任何影响。事实上，从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这团暗星云正在缓缓摆脱月球的引力，它们冲出太阳系，重获自由流浪，只是时间问题。”

周泽宇轻松地开着玩笑。

“好的，感谢周教授的解答。”美女主持转向镜头，“所以，观众朋友们，大家根本不用惊慌。

同时，安全部门再次严正警告那些意图不轨的阴谋论者！试图利用民众对于未知的恐惧，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都必将受到严惩！”

“啪”，余景关掉电视摇了摇头，经济低迷的大环境中，悲观情绪总是比较容易蔓延，消极的氛围其实是最不稳定的易爆因子。

深湾是仅次于京都的第二大城市，近半年确实有几起事件影响很恶劣，让整个社会情绪似乎都透着一丝不安与躁动。

“反正也不是自己这种小市民能操心的......”余景心中暗叹着推门而出。

正当余景走到“一塔”大厅时，两个同样住在这里的老熟人，并肩聊着天，迎面走来。

一个就是刚才在电视中看到的周泽宇，另一个则是余景之前的导师，天极院的陈副院长。

余景就是得罪了他，才被“发配”给了姜向东。

电视节目大多是录播，在这里看到周泽宇并不意外，他与陈副院长很亲密就更正常了。当初脱离姜向东之后，担任周泽宇新导师的就是陈副院长。周泽宇也是凭借陈副院长丰富的业内资源，才一路顺风顺水。

同一个屋檐下，站着一个前导师。再加一个，视“己”如仇却偏偏在自己两任导师那里，都是名义上的“师兄”。

余景觉得气氛无比尴尬。

可让余景意外的是，周泽宇居然不像平时那样对自己板着一张臭脸，还露出了一个示好的微笑。

陈副院长也同样笑得和蔼可亲，还率先跟余景打起了招呼：“小余啊，姜教授的事很让人痛心，后事都处理好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学院帮助的？”

余景心中冷笑，真是张口就来，整个天极院有谁真的关心过老师。但他还是礼貌地回答道：“感谢陈副院长，事情都处理好了，老师已经入土为安了。”

“那就好，”陈副院长沉声道，“姜教授在这个世上没有别的亲人，近几年身边就只有你。法律上，你是有继承权的。但有很多条件在确认符合上，需要花一段时间做核实。”

陈副院长指了指头顶，说道：“包括上面这套房子，理论上学院赠予他，就是他的个人财产。不过，在法律程序全部走完之前，学院要暂时代管。

如果你没有意见，先把钥匙交给我们。如果里面有你的个人物品，这两天我们安排人帮你一起去收拾。等一切流程走完，再交还钥匙怎么样？”

“可以的。”余景回答的很干脆，当即就将钥匙递给了陈副院长。

财产继承什么的，余景从来就没考虑过。其实除了房子，姜向东的薪水也不低。不管天极院重不重视他，薪资条件在当年就已经谈定的。余景不想别人认为他对姜向东的照顾是有所图谋，任何这方面的非议，对他和老师之间的情谊，都是一种侮辱。

余景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没找到的那本笔记。但陈副院长话说到这了，余景也不想因为犹豫，落人口实。

这时，周泽宇也开口说道：“我们平时对老师有些疏忽，这三年多亏你照顾。老师生前有哪些进行中的研究课题，需要资源投入或其他方面的支持，你只管跟我提。”

周泽宇的话，简直惊掉了余景的下巴。

称姜向东“老师”？这是能从周泽宇嘴中出来的词？甚至还关心起老师的研究课题？余景觉得太不对劲了！

尤其是周泽宇那句关于老师研究课题的话，看似随意却更像试探，让余景莫名警觉。一个他们视为“科学界毒瘤”，避之不及的人，被冷落了三十年，现在死了反而关心起他的研究来了。

余景觉得，不是他们疯了，就是自己疯了。

余景没有流露丝毫异样，回答道：“老师研究巫术时，书房门一关，我都不清楚他到底搞什么。反正神神鬼鬼的，我也不感兴趣，我只关注老师的生活。”

余景虽然内心十分困惑，但他的回答其实没有参杂谎言，他的确不知道。不过，从陈副院长和周泽宇的眼神中，余景还是看到了不信任。

“呵呵，姜教授离开了，学院还是要对你负责的，有困难一定要多沟通，”陈副院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关于你的继承权，一些证明和意见反馈，学院都会帮你的，你放心吧。”

余景不傻，他能听懂这话里的威逼利诱，只是他没心思琢磨这些。随便应付几句，余景就告别两人朝外走去。

看着余景的背影，周泽宇小声地问陈副院长：“姜神棍的房子真能给这小子捡漏？”

陈副院长笑道：“法律上是存在的，但理论到实操还是有空间嘛，也没那么容易。姜神棍这套房，当时也有赠予条件，他和他的继承人都必须跟天极院有关联。”

陈副院长面色一沉，“一个3、4年都没拿到博士学位的人，也可以开除出天极院了，这种学生就不应该还跟天极院有瓜葛。”

周泽宇顿时明白了，面露微笑，接着又问道：“老师，你觉得这小子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陈副院长皱了皱，“这不好判断，”然后将余景刚交给他的钥匙往周泽宇面前一递，“先去姜神棍家里看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这边两人心怀鬼胎，余景也在夜幕下走得心事重重。他总觉得那个貌似跟老师非常熟络的神秘巫师老人、找不到的牛皮纸封面笔记和周泽宇反常的态度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细雨已停，一切如故。

唯有雨后清新的空气和湿滑的路面，证明了雨来过的痕迹。

余景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蓦然发现了那团裹挟了明月的乌暗圆球，在细微的色差下，勉强与漆黑的夜空区分开来。余景心中的疑团如天上那轮缭绕的“黑月”，云雾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