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屯叹了口气：“你们其实批评的是，但我师兄为了保住正统巨子之位，不得不如此。好在他始终存有戒心，绝不让秦惠文王与秦国朝堂势力真正介入秦墨……

“只可惜，师兄消失在了这片山野之中，我虽然继任秦墨巨子，威望与能力却无法与师兄相比，现在的秦墨，实话实说，我这个巨子早已被架空。”

庄跖忍不住吃了一惊：“究竟发生了什么？”

腹屯苦笑着说：“人心不齐、气数将尽啊！当初师兄带来此间的人，都是我秦墨的顶层精英，有他们在，秦墨自然大局无忧，但他们尽数失踪之后，秦墨内部自然就要失衡。

“其实我之所以能够继任巨子，不过是秦墨内部各方妥协的结果。我也不瞒你，现今秦墨十数万弟子，多数都已归属长老唐姑果等人麾下。

“而唐姑果，据我近年来私下探知，他本就是秦惠文王与张仪多年前就安插在我秦墨的卧底，这些年我真正能够支配的，大概也就是眼前的上千弟子。”

唐姑果的名字有见于记载，但他居然还是个“无间道”，实在不能不让杭幻感慨历史细节的丰富与有趣。

庄跖却是突然想起一事：“可是我听说，三年前你的小儿子当街杀人，按照墨者之法必须处死，但秦惠文王还曾为他亲自向你说情啊！”

这件事后世同样有记载，杭幻也兴趣顿起，不知道“史实”是否就是如此。

只见腹屯冷笑不止：“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他那哪里是说情，分明是对我的试探与收买，我若顺水推舟保下儿子，秦墨从此就将彻底倒向秦国！我之所以严词拒绝，表面是维护墨家法规，实际却是想让秦王彻底断了念想，起码只要我还是秦墨巨子，此事绝无可能！”

庄跖与杭幻全都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由都对腹屯更加钦敬。

“但那又什么用？我只希望，”腹屯缓缓地说，“如果当年你是杀了这个不肖老四，而是给我留下老三，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庄跖心中愧疚，不知如何作答，唯有沉默。

杭幻却是忍不住“噢”了一声，怪不得相比六年前，这腹屯老了如此之多，想来是接连遭受丧子之痛，再加上秦墨的内忧外患，让他对秦墨乃至整个墨家的前景都已经心生黯淡。

想想他也挺惨的，四个儿子都死在他生前，秦墨又岌岌可危，这可是他毕生的心血与事业，却都已尽数付之东流，而他却已注定无能无力，整个人自然壮志消沉甚至信仰坍塌。

“到现在我都还清楚记得，在我亲手杀掉老四前，他所说的话……”腹屯声音冷淡，似乎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