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旭迎着刺眼的朝阳往前走。

因为昨晚下雨的缘故，现在整条街都是刺眼的血红色。

脚下踩着流淌的血水，有种黏黏的感觉。

刚刚跟见证者说下楼吃早餐只不过是个玩笑，别的不说，就现在街道这样子，谁还有胃口吃早餐？

他低着头朝小胡同走去，不知道理由，他经常想到什么做什么。

临近九月，阳光照在身上，燥热感传遍全身，但因为心里还在想着其他事，也就不再在意。

直到好几个人有说有笑的从他身旁走过，他才注意到不对，抬起头，发现周围跟往常没什么变化，店铺都开着门，老板们热情的欢迎着客人，客人们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一切都是那么平常。

齐旭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眼前的确是个无间地狱。

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是大块大块的血红色，不管是脚下的马路还是面前的建筑，无一例外都像是用暗红血肉搭建而成的，细看之下，仿佛还在隐隐跳动，上面还爬满了暗红色的植物。

脚下的土地也给他一种软绵绵的感觉，像是踩在动物身体上。

一阵微风扑面而来，带着那股难以名状的沉重味道。

齐旭感觉自己浑身汗毛根根竖起，背后也阵阵发凉。

他有些恍惚的看向「天空」。

那暗红的天空之上，挂着一轮白色太阳，照亮着整个世界。

而周围的人依然继续做着刚刚的事，与这个无间地狱格格不入。这座充满生机的，破败的城市就映照在这怪诞的天空之下。

一阵剧痛传来，齐旭弯腰用手捂住左眼，痛苦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他再次抬头时，世界已经变回了原样，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现在唯一怪异的就是地上的血水，有几个小孩在街上奔跑玩耍，裤子鞋子沾满了血迹，可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看他们，好像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齐旭扶着墙挺起身，他面色苍白，嘴唇发抖，想要呕吐，却根本吐不出来。

齐旭再次朝死胡同那边走去，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预感。

他站在胡同口，周围的场景没多大变化，残肢断臂和沾满血迹的武器遍地都是。齐旭不敢再往前了，只能在胡同口看着，偶尔也有人多看他一眼，但随后就视若无睹的踏着尸体过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拦住了他，前面的人比齐旭高了半个头，齐旭无力的望去。

那人穿着一身警服，估摸着四十多岁，看起来有些邋遢，他打量了齐旭一番，开口道，“你在这干什么？”

齐旭这才想起昨天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会没警察来？

他吞吞吐吐的说道，“没什么，只是，只是……”

警察似乎没什么耐心，“没事还不走，别浪费我时间。”

齐旭看他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这里。

警察突然想起什么，眼神闪过一丝异色，他叫住齐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他看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

齐旭当然认识，照片里的是赵秋鸿，“认识。”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

齐旭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他……死了。”

警察打量了他一会，似乎正在确定他有没有说谎，“麻烦跟我去局里走一趟吧。”

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银手镯，在齐旭面前晃了晃。

……

“姓名？”

“齐旭。”

“年龄。”

“16。”

“职业。”

“没有。”

警察挑眉，“学生也算。”

“我不是学生。”

“行，你看到案发现场了吗？”

齐旭说看到了，心里则想这人不会有病吧，自己眼又不瞎，咋可能看不到。

警察点点头，道，“我姓王，你叫我王警官就好。”

“那王警官，你把我叫来有事吗？”齐旭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你觉得呢？”

“我……我……”

“你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不用紧张。”

“好吧，那……王警官，我……说我杀人了你信吗？”

王警官再次上下打量齐旭，道，“当然信，不过看你这样子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个变态杀人狂。”

“……”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王警官说了句“等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青年，王警官看到他并不意外，侧一下身体示他进来。

青年也不废话，坐在齐旭对面，道，“你好，我叫萧夜，是一名医生，王警官找我来的。”

“医生？”齐旭挠挠头说，“你来干嘛，我又没病。”

“这谁知道呢，接下来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就问呗，又没啥。”齐旭只觉得案发现场太过血腥，王警官怕自己心理出什么问题才找了个医生过来，从这方面来看，王警官还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萧夜也不废话，“最近你遇到过什么令你害怕，不解的事情或事物吗？”

齐旭神色一呆，本想说“家里白天看到一只蟑螂算吗”，但看着自己在的地方，这种玩笑话实在说不出来。或者直接说没有，不过他很快就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所以还是决定说实话。

齐旭开始讲述昨晚发生的事，而萧夜始终安静的在一旁听着，神色如常。

“……然后我就来这里了。”说完这句话，齐旭有些忐忑的看着萧夜，等着他说话。

萧夜沉思了一会道，“你等我一下，我和首……王警官商量一下。”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手机被王警官收走了，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旭发着呆，他没想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上课了却还能体会到这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门外终于传来了动静，齐旭抬头，看见王警官和萧夜一起走了进来。

萧夜坐下，而王警官则站在他旁边，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还不忘补充一句，“没事，他们不会管的。”

“那就麻烦您了。”萧夜轻轻点头，看向齐旭道，“你刚刚说你昨晚看到了一场大型凶杀案，地点在你家附近的一个死胡同是吧？”

齐旭赶紧点头，“对对对，没问题。”

萧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齐旭面前，“死胡同是照片里的这个吧？”

齐旭低头看去，手机上的确有一张照片，虽然是白天，上面的场景齐旭不可能忘记，的确是昨晚的那个死胡同旁边，只是少了一些东西。

少了满地鲜血，少了尸横遍野。

“这张照片是王警官刚刚拍的。”萧夜好像看出了齐旭在想什么，及时说道，“似乎和你说的有点不一样，那地方很正常。”

“第二个问题，你最近出现过幻听，幻视吗？”

最近发生的事在齐旭脑海中闪过，先是目睹了一场大型凶杀案，再是遇到一个自称见证者的疯子，最后是早上看到的……不对，还有那时不时在耳边响起的幻听。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自己幻觉？

良久，齐旭开口，“你是心理医生吗？”

“算是吧。”

“那你在哪工作？”

“玉京市的一座精神病院。”

齐旭神情呆滞，原来是这样，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自己的幻觉，也对，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么离奇，怎么可能是真的。可能是这个王警官人好心也好，所以给自己找了个精神病医生。

“嗯？你没问题了？”萧夜的语气有些惊讶。

齐旭疑惑的看向他，“我还能有什么问题？”

萧夜问道，“你就不问一下为什么王警官在那个胡同？”

齐旭答道，“也许他家也在那呢。”

萧夜继续问，“那为什么我会来这？”

“不是你们觉得我有精神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