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放在了院内,莞园的小厮侍女都跑了出来,想听听兰恬的惊鸿曲。
兰恬和清绝一坐一立,玉盘照在青碧和藕荷两个身影上,翩然若仙。着青碧罗裙的兰恬人淡似水,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柳眉花钿,在水佳人,亭亭开放。侍女服的清绝沉静端庄,敛了凌厉之气,像是在深深庭院的尊贵女子,往日岁月沉淀,自有气质,摄人心魂。
瑟瑟忍不住发出赞叹声。都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都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兰恬和清绝是不同的美,但同样夺目。莞园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破旧,她们像给莞园添了点睛之笔,站成了一幅画。
莞园的石头后面也立了两个人影。
竹青衣,白玉冠。深眉薄唇,水目剑锋。霞姿月韵,光风霁月。
正是姜浔。
一声滑音,素手弄琴弦,铮铮两声,又起叠涓。平地一声惊鸿曲,谁家儿郎暗伤神。沧江无情,只作向东。琴声低沉,直击心脏,回旋往复,寸寸入骨。
清绝闭上眼,朱唇轻抿,气缓慢出。残月华晻暧,远水响玲珑。一孔初闭三孔起,婉转幽清,空灵悠远,像是大盛月下河边的夕雾花,孤独的摇曳。
院内人声静静,院外人影茕茕。天上月阴晴圆缺,地上人离合悲欢。雕梁画栋难追回,玉宇琼楼起悲歌,当时一往情深终成空,倾负姜郎向家女。曾经沧海难为水,纵有琴箫合璧,江山万里,奈何人已去。
清风偏过了头去。
曲终。兰恬起身,看向清绝,清绝的眸色淡淡,起了雾气。还是那月,还是有人抚琴,还是她的萧。可惜,可惜……
“殿下。”
姜浔转身“走罢。”
清风默默行了一礼,主仆二人踏着夜色离去,犹如来时悄悄,无人知晓。
更深露重,莞园听完了曲子,都早早去睡。第二天兰恬起床,还是着了那身飞袖月华裙,带着清绝和瑟瑟去越王府的春风宴。
姜蘅早早等在门口,见到兰恬和清绝连忙迎了上来“你们怎么迟了?马上就要开始了,今日可是楚修仪的考试,那些京都的习俗规矩我忘了学,你过来和我说说。”
兰恬脸色一白,被姜蘅扯着向前亦步亦趋“我也……”
她话没说出来,已经看到了正殿里的人。华妃今日又换了一身装束,是正经的宫装,贵气逼人。楚修仪自然还是她的鹅黄小对襟,和昨日没什么不同。
楚修仪淡淡的扫了殿下的人一眼,各家小姐群芳斗艳又艳压群芳,累的很。
午宴把兰恬和玉恬排在了一桌。
小丫头明显不喜兰恬,兰恬也看不上她,两人谁也不理谁。
午宴结束的很快,因为下午要“探国风”。
这是今年新加的项目,楚修仪要亲自主持,直接角逐出世家的三朵海棠花和一朵寒门璎珞参加殿试。说是殿试,到了正极殿,皇上选定的人早已定下,所以殿试也无甚意义。
一月之前,萧呈还和慕容山在朝堂上吵的天翻地覆,关于今年是否取消寒门女子参与资格的消息也频有传出,若今日楚修仪开口,说寒门无得璎珞者,那也就是皇帝的意思了。
兰恬一向对这种诗会没兴趣,奈何昨天华妃为难,她不得已奏了惊鸿曲,今日“探国风”里,楚修仪点了她的名。
容玉秦晓茹也赫然在列。
“那个穿云雾绡曲裾的,是洛县秦家的旁支怀字房的小女儿秦紫琼,是秦晓茹的表姐,听说许了沧南楚家的庶出儿子。那个烟罗紫衣的,是越王府的嫡女越河郡主。容玉和秦晓茹你都认识,我就不说了。寒门那里都在比试名单里,粗麻布穿的最寒酸的,是从南风城来的,但是最有才气,只是探国风探的是政论,她可能吃亏。穿湖绿的是我们的人,给尊主打掩护的,你不要选她。”
兰恬对清绝的话不满“也不是我选人。况且我也不会政论,我估计很快要回座了。”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帮姜蘅解决掉越河郡主还是有把握的。越王府是闲散王府,越王妃出自流花许氏,嫁给越王爷之前没有来过京都,越王爷又没有实权,越河的政论,估计连清绝都不如。可惜兰恬不知,身为盛卫尊主候选人的清绝,其实比她强。
八个女子上去抽签,个个忐忑。兰恬抓着那团纸很是紧张,手心里全都是汗。她感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回头看竟是莫秋荷,登时平静。
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打开纸团,上书秦晓茹三字。
兰恬眼前一黑。
原身和秦晓茹可是手帕交,互相了解的不能再了解,她输了春风宴事小,本来就没有几分胜算。被秦晓茹发现了身份才是她担心的。
那日姜府之后她没有再见姜浔,姜浔对她有所怀疑,她清楚的很。清绝一开始来的时候,也是千方百计套她的话,还有姜蘅对她明显改变的态度,这个多事之秋,她真的不想因为身份问题再起风波。
她正想着,秦晓茹向她走了来。这走把兰恬惊的不得了,如见洪水猛兽,她连忙看向瑟瑟和清绝。那两人一个视而不见一个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四处瞟,完全不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