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无论是待在府邸,或是跟随新平读书识礼,时玉从未与外男这般近距离说话,她的四肢仍然有些冰凉,但脸颊被火烤得通红,“舞阳侯请自重……”
“纵使罗威有三头六臂,也护不住你们这么多人啊,所以你跟着我,会更安全。”赵聿镇定自若地望了眼时玉,笑容中带着几分柔和,“若是困了,便睡吧。”
“在……这里?”
赵聿撑膝站起,换了个离洞口更近的石头坐下,“要入冬了,山林间不会有凶恶走兽的,何况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找到这里的。”
时玉顺从地卸下羽氅,拍尽上面沾染的积雪和泥土,然后盖在身上,从毛绒的鸟羽间隙,偷偷望向背对着坐在洞口旁的男子。
她曾听新平提起过无数次,太子、楚王以及这位小舅,三人虽年龄相差不大,但志趣喜好却天差地别。
太子喜文,虽习得一手飘逸俊秀的行书,但为人寡言少语,不愿靠近不亲近的人,东宫门客多是些只会文墨的笨头脑,张口闭口就是社稷大道。
赵聿喜武,如若不是官勋有荫,他定能在武举当中脱颖而出,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将军,可惜近年来西北时有战乱,他跟随父辈征战,总是捞不到封赏。
至于楚王,虽然自幼聪明伶俐,长大后又文武皆通,时常会受到陛下的褒奖,但却是个爱偷闲的纨绔子弟,和新平一样,喜欢四处游山玩水。
三人当中,唯有赵聿尚未娶妻。
好在是飘雪的冬季,山间没有任何莺啼禽鸣。
时玉靠上石壁缓缓闭上了眼,可没过多久,一道锃亮的冷锋从静谧的密林中闪出,直冲着赵聿而去,他即刻转身侧扑在地,躲过飞来的短剑后站起身,却发觉洞口的碎石路上,霎时站了几人。
趁着洞外的几人缠斗,时玉立即弃了羽氅,缩身躲在石壁的角落,想要探头查看刺客的面容身段,却又吓得不敢,直到重新传来赵聿的呼唤声:“时玉?时玉!”
“我在这里!”时玉扶着冰冷的石壁走出来,看到赵聿本就灰暗色的夹袍上,沾染了更加深的血色,“你、你……没事吧?”
赵聿一边俯身查刺客的面刀剑形制,一边轻嗤道:“你倒是聪明,懂得一个人躲起来,留我独自苦斗。”
时玉踩着不平整的泥石路走到赵聿身旁,看到原本奋力拼杀的刺客,此时已全部倒地不醒,她不由地垂下目光,低声道:“我不会武力,唯一能帮的上您的,就是保护好我自己。”
赵聿寻不出结果,只得留一把血剑以做防身,他站起身,转头拾起一根带火的粗柴,然后踢毁了火堆,“此地不能留了,走吧。”
时玉问道:“去哪里?”
赵聿侧额望了眼,然后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握着长剑,头也不回地朝洞口方向走去,“你若不走,便继续待着。”
原本对赵聿的印象一直不错,但没想到遇刺之后,竟发现他是个我行我素、冷热无常的怪人,问他的事永远不答,或者只答一半,时玉心底暗暗抱怨着,但还是抱起地上的羽氅,跟上赵聿的脚步。
夜幕下的山林,唯有一处微弱的火光,赵聿只管走在前面探路,却忽略了身后跟着的女娘,时玉竭力地加快步伐,却不料羽氅勾住了树旁的硬枝条,绊得她险些跌进草丛。
赵聿听见响动,即刻挥剑割断了羽氅,皱眉问道:“我们如今是逃亡,为何一直抱着这累赘?”
时玉连忙抓紧损毁的那一角,失落道:“这是阿娘亲手为我缝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