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朔从驿舍内转了一圈出来,道:“应当就是这里了,里头的墙壁上有壁画,所绘正是商队行进的场面。”
三人继续赶路,到了傍晚,天光黯淡,当下正值炎暑季节,山谷中居然飘飞着细雪。四周景色苍苍莽莽,所见唯有连山绝壁而已。
吕植将身上的皮裘裹紧,瑟瑟发抖道:“在草原上还觉得热,一进山,就掉进冰窟似的冷了下来。这般光景,今夜不找个能遮风挡雪的场所,只怕要被冻死。”又道,“商队不走这条路,确实有道理啊。”
鲍小禾不满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去一棵草都没有,满眼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哪里去找遮风挡雪的场所?”
张朔还沉得住气,举目环顾,忽地发现不远处似有火光跃动,忙给吕植和鲍小禾递个眼色。
三人牵着马,就近找了一个缓坡伏下身,凝视光亮处。不久之后,果然有人举着火把慢慢行来。
那人越走越近,摇头晃脑地,嘴里似乎还在唱着小曲儿。
张朔眼神好,等看清对方,与鲍小禾不约而同轻声道:“吐蕃人。”
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身型瘦高,留着稀疏的胡须,蓄发缠巾,只肩上有套筒臂甲,周身穿的是羔羊皮衣,腰间则悬着刀和弓箭,另还系着抛石兜和装石袋,显然是轻装的吐蕃“桂”武士。
吐蕃军事制度,从军者中,出身豪族贵胄的世袭精兵,战斗力强悍,吐蕃语称为“桂”,即“武士”的意思。武士出征,都会带着奴隶仆从辅助作战,这一类从军者吐蕃语称为“庸”。
“人迹罕至的崇山峻岭中忽然出现吐蕃武士,不合常理。”
张朔仔细观察眼前吐蕃武士的装束以及行为举止,在看到他偶尔从随身行囊中取出册子,用木笔写写画画,当即判断这十有八九是吐蕃的斥候。
“吐蕃的斥候,怎么会来这里?”
张朔屏息凝神,尚在猜疑,侧边吕植或许紧张过度,竟然忘了牵住缰绳,他的马慢慢悠悠走到土路上,再想挽回,却是晚了。
那吐蕃武士本心无旁骛,猛然瞧见不远处的土路上一匹马迎面走来,似乎是被吓了一跳,面朝群山,合起双掌,叽里咕噜念叨着什么。
张朔还想静观其变,不料身畔一阵风带过,鲍小禾竟然已经纵身跃起,朝那吐蕃武士扑了过去。
那吐蕃武士猝不及防,被鲍小禾死死压在身下,脖子也被紧紧掐住。
“他奶奶的。”张朔忍不住骂道,“真是莽夫!”
吐蕃武士是否有伙伴时下并不清楚,提前暴露己方,只会陷入被动。
“去死......”
鲍小禾头脑充血,双手使劲。那吐蕃武士喘不过气,双目突出。
“老鲍,别杀他!”
张朔生怕鲍小禾继续坏事,冲上前扳住他的肩膀。
可是即刻听到身后吕植颤抖的声音:“人、人来了......”
张朔扭头张望,脸色骤变。不出他所料,数十步外,又有更多人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火光相连,犹若火龙。
如果说在草原上,还能跨上马三十六计走为上,那么在这暮色茫茫的群山之中,当真再无退路。
“等等。”
张朔定睛再看,却感到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