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吓死个人!”
而那个女娃也不敢将衣袖从脸上挪开,只能改坐为跪却也说不什么。
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娃娃又能说出个什么?
小厮见状赶紧从侧面踹了那女娃一脚,骂道:“糊涂鬼,这是你能来的地方么?不好好在后厨帮忙瞎晃荡什么?还不快滚!”
转头便又是一幅谄媚的小脸对那男子道:“李大老爷,李大善人,您不记得我了?”
李老爷是这凤来楼的常客,也见过这小厮几次却没啥印象。
本来打算发难却被他这么一打岔,正思索着来人姓甚名谁却见那个女娃也趁机捂脸跑出去了。
小厮赶忙接着奉承道:“我是小石头啊,您上次来给您擦过靴子的小石头,没爹没娘亏得掌柜收留,您这样的大人物也宽待咱们,赏小的一口饭吃。”
李老爷这才想起,是听说过这么一档子闲话。
凤来楼掌柜很多年前捡到过一个孩子。
原来就是他啊。
印象里还是个站起来还没桌腿高的孩子,竟然长这么大了说话还挺中听。
可怀里的美人却不管不顾,依旧梨花带雨捂着心口直呼害怕,要讨他的依附,也只能接着怒道:“你们掌柜捡孩子有瘾是么!捡你这么个懂事的就算了,怎么又捡一个一只眼回来!吓死个人。”
石头赶忙弯腰赔不是,说这个是他自己捡来将来讨做媳妇的,自己命苦没爹娘,掌柜收留将来也不好再伸手,只能自己讨亲事,这姑娘本是三年前被亲叔叔卖到十方城当丫鬟的,却生了怪病被赶出来,倒在雪里快饿死了才被他捡了回来,李大老爷就再发一次善心饶了她吧云云。
李老爷上下打量了石头一遍,心中不免觉得有趣,这十四五六的男娃娃还会给自己捡个媳妇,不过算年纪也是,玩笑似的讥讽了几句也就罢了。
石头也不恼顺坡下驴都一一应下,又装傻充愣讲了些段子消遣自己逗笑了二人。
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一面又拍马自己命好遇到了李老爷这样的善人,不与自己这样的人计较换了旁人一定是要找掌柜理论,到时候他们就真没活路了,这茶钱就算自己孝敬的。
原本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但李老爷怀中那美人却顺势摆起来了,又是讥讽又是挖苦取乐,甚至大言不惭要将刚才那姑娘唤回来和这小石头站一起,看匹不匹配。
李老爷此时脸上挂不住了,这是他新买的一房小妾,他虽好色却也不是个不讲理的。
奚落几句就行了,何必这么不留情面,瞪了美人一眼,让她收敛些,便丢给石头指甲盖那么大点的碎银子让他下去了。
李老爷酒足饭饱,又对着小妾说教了一通,正准备离开又在门口遇上了掌柜在同张先生约下场时间。
掌柜问好,李老爷点头,本就过了。
可偏偏瞥见了正在楼上干活的石头就顺嘴夸了一句“掌柜捡来的那个小石头人挺机灵的。”
掌柜的心知肚明刚才的事也就顺嘴回了句“捡来的孩子嘛,命苦点但也命硬的,别再把我克没了,您说是不是?”
张先生夹在中间也顺嘴问了一句这孩子哪里捡的,父母又为何亡故?
“象易镇捡来的,那原来不是有个紫花村么,闹过怪兽,他就是那天生的,他刚生下来,怪兽就把他父母吃了,听说村里人都几乎死绝了,他还是被镇上的人从井里捞出来的。”
此话一出,李老爷倒是惊奇。
十六年前是有这么一档子事,紫花村忽然有怪兽吃人。
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吃绝了,那还是鼎鼎大名的花间客雨行君一路追杀至北岭极寒之地合力将其诛杀。
二人成名已久,却一直王不见王,那次合作在当时也一桩奇闻了。
再想想那个小石头,心里不免有些唏嘘,这孩子命真苦,还好刚才没太为难这孩子。
可身旁的小妾却在听到紫花村这三个字时瞪大了眼睛,不由回身望向刚才那个小石头,眼神用力只恨不能看穿那具躯体似的。
直到二人出了酒楼,小妾还是时不时扭头望向凤来楼大堂,李老爷拍了拍她“以后不要太刁难那孩子,也是可怜人。”
小妾低头称是不敢抬头,实际却是双眼忍不住兴奋到发绿,面目说不出的凝重轻声道:“是,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一枚极好的翠玉戒指不留痕迹地从指间滑落,顺着襦裙的褶皱一路滑下,落地却并没有碎裂甚至没有一丝丝声音,像掉进水潭般沉入了地底。
神不知鬼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