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看见秦颂朝这边走过来,宋辞忙说:“不耽误你吃饭了,我也要进饭店了。”
“等一下。”李焲说:“我怎么听着你声音有点儿囔?是感冒了吗?”
宋辞清了清喉咙,说:“没有,你听错了。不跟你说了,我要挂了。”
李焲沉默两秒,说:“一定不要生病,知道吗?”
“知道了,你也是。”秦颂马上就要走到跟前了,宋辞忙说了一声“拜拜”,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秦颂说:“进去吧,他们已经到了。”
他们?宋辞问:“还有别人?”
秦颂说:“进去你就知道了。”
这是一家川菜馆。
服务员直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包厢。
包厢里坐了三个人:晏彭、郑直和徐东卿。
见秦颂当先进来,晏彭和郑直立即站起来问好,只有徐东卿依旧悠闲自在地坐着,说:“哎哟,正主总算来了,你们要再不来我们仨喝茶都喝饱了。”
“坐吧,别拘束。”秦颂自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宋辞便拣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正好挨着晏彭。
秦颂也不在意,问:“点菜了吗?”
徐东卿说:“等着请客的来点呢。”
服务员早等在旁边了,立即递上菜单,秦颂也不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径自报了一连串菜名,得有二三十道菜。
服务员眉开眼笑,晏彭和郑直暗暗咋舌,徐东卿早就司空见惯,宋辞则漠不关心,趁机小声问晏彭:“是秦总请你们来的吗?”
晏彭点头不语。
宋辞便也不再多问。
他觉得很开心,不用和秦颂单独吃饭。
点完了菜,服务员问:“几位喝点什么酒?”
秦颂说:“酒就不必了,有姜汁可乐吗?”
服务员愣了愣,说:“这我还真不知道,得下去问问。”
秦颂说:“有的话就煮两壶过来,没有的话就去外面买,跑腿费少不了你的。”
“好嘞,包在我身上。”服务员拿着菜单眉开眼笑地走了。
徐东卿的视线在秦颂和宋辞之间逡巡两遍,最后锁定在宋辞身上,说:“宋辞,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宋辞说:“有点儿感冒,已经吃过药了,不碍事。”
“我帮你看看。”徐东卿站起来,走到宋辞旁边坐下,询问了症状,又察看了几项体征,说:“的确不严重,好好休息过两天就好了。等会儿姜汁可乐上来你多喝点儿,对治疗风寒感冒还是很有效果的。”
话已说得这样明白,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晏彭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表露半分。
他看出来了,秦颂对宋辞是志在必得,不死不休,宋辞原本光明无限的前途变得莫测难卜,晏彭和他休戚相关,又怎么能安得下心?
郑直心里虽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但也并不比晏彭好受多少,因为他从没有和秦颂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同桌吃过饭,生怕行差踏错,十分惴惴不安。
几个身份、地位大相径庭的人硬被拼成一桌,实在说不出的尴尬违和。
徐东卿有心活跃气氛,奈何无人响应,独角戏唱不下去,只得悻悻作罢。
等菜陆续上来,该吃吃该喝喝,僵冷的气氛才稍有好转。
因为点的菜太多,很多菜刚动了几筷子就被撤下去,到后来,几乎是怎么端上来的就怎么端下去,令郑直这样的工薪阶层相当心疼。
最后,服务员端着一个大蛋糕进来了,说:“本店单笔消费满三千就送蛋糕一个,希望各位吃得开心。”
他们都已经吃到了嗓子眼,哪里还吃得下。
秦颂说:“每个人切一块意思意思得了。”
服务员便切了五小块下来,一人一块,但基本都只吃了一口就没动了。
结完账出来,宋辞率先说:“晏哥,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晏彭迅速看了一眼秦颂,说:“好……好的。”
徐东卿便也笑着说:“秦少,我的车搁在医院了,方便送我一程吗?”
秦颂说:“我可以把你送到公交车站。”
郑直今晚第一次鼓起勇气插嘴,说:“公交车站离这儿不远,徐先生和我一起走吧。”
徐东卿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嘿嘿笑了几声,说:“好啊,好啊……”
于是,各走各的路。
晏彭去停车场取车,宋辞站在路边等。
先等来的却是秦颂。
他没下车,从车窗递出来一个袋子,说:“你的衣服。”
宋辞接过来,说:“谢谢。”
秦颂没再说什么,开车走了。
晏彭的车紧接着开过来,宋辞开门上车。
一向十分健谈的晏彭罕见的静默起来,宋辞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却又无从解释,正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晏哥,隋导那边有消息了吗?”
晏彭回神,说:“喔,我忘记告诉你了,隋导的工作室今天上午来电话了,说要让你出演他新片父子中的儿子。”
宋辞说:“你不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晏彭强自笑了笑,说:“据说这部电影的剧本是隋有彬导演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创作的,用心程度可想而知,而且摄像、服装、道具、美术等全是最顶尖的团队,父子必定能成为载入史册的作品。你能参与这样一部电影,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我比谁都要高兴。”
宋辞并不能从他的话里听出半点儿真心实意的高兴来。
欲言又止半晌,宋辞终究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宋辞简单洗个澡,又吃了两粒感冒药,拿起手机给隋有彬打电话。
“爸……爸爸。”宋辞对这个称呼还十分生疏,“隋真怎么样了?”
“他没事,睡一觉起来之后就又活蹦乱跳了。”隋有彬说:“你呢?还好吗?”
宋辞松了口气,说:“隋真没事就好,我很好。”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宋辞把下午没写完的作业写完,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响起敲门声。
宋辞问:“谁呀?”
“是我。”
是李焲的声音!
宋辞急忙跳下床去开门,还没看清门外人的脸,就被猛地抱住,鼻端立即盈满熟悉的味道。
突然就有点儿想哭,但他忍住了。
李焲抱着他进屋,踢上门。
他真想狠狠地吻宋辞,但他只能忍住。
“你怎么回来了?”宋辞瓮声问:“学校不是不让出来吗?”
李焲说:“我担心你,就翻墙出来了。”
“翻墙?”宋辞从他怀里挣出来,“这也太危险了,受伤了没有?”
“没有。”李焲摸摸他的脸,说:“倒是你,怎么突然就生病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宋辞说:“只不过是小感冒而已,我吃过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哪儿值得你翻墙出来看我?”
李焲说:“不能亲眼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不放心。”
宋辞微微一笑,说:“现在看到了,可以放心了么?”
“不放心。”李焲说:“真想把你装到口袋里带走。”
宋辞笑说:“那你可得准备一个足够大的口袋。”
李焲揉揉他的头发,说:“我要回去了,被学校发现就不好了。”
宋辞扯住他的袖子,说:“不能睡一晚再走吗?”他随即意识到这个要求非常不妥,急忙改口:“算了,你还是回去吧,免得惹麻烦。”
李焲看着他,说:“你想让我留下来吗?”
宋辞说“想”也不是,说“不想”也不是,低头看见在脚边转悠的年年,于是小声说:“年年一定想让你留下来。”
李焲笑起来,说:“好,那我就为了年年留下来。”
宋辞问:“那你明早几点走?”
李焲说:“四点。”
还有六个小时。
宋辞说:“那我们早点儿睡吧。”
“好。”
李焲换上睡衣,关灯上床,伸手把宋辞搂进怀里。
宋辞挣扎道:“还是别抱着睡了,免得传染你。”
李焲却搂得更紧,说:“我免疫力强,不怕传染。”
宋辞便老老实实偎在他胸前,说:“真好。”
李焲问:“什么真好?”
宋辞顿了顿,说:“免疫力强真好。”
李焲笑起来,说:“睡吧,明天星期一,学校要升旗,你还得早起。”
宋辞说:“嗯,我们一起睡。”
“晚安。”
“晚安。”
两个人都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
凌晨四点,李焲被闹钟叫醒,宋辞也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赖在李焲身上不想起身,哑着嗓子说:“你要走了吗?”
“嗯。”李焲说:“再晚天就该亮了。”
宋辞说:“再睡五分钟好不好?”
李焲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好,你睡吧。”
宋辞很快再次睡着了。
李焲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床上,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这才下床换衣服。
年年被吵醒,喵喵叫着跟在李焲脚边转悠。
李焲把它抱在怀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说:“年年乖,不要吵他睡觉。”
年年在他怀里拱了拱,果然不出声了。
李焲把它放回猫窝里,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宋辞一眼,蹑手蹑脚地走了。
五点半,宋辞被闹钟叫醒。
身边已经没有李焲的身影,就好像做了一场梦。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上面还残留着李焲的味道。
宋辞贪婪地闻了一会儿,起床洗漱。
因为周一的升旗仪式,所以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
宋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有班级在广场站队了。
他停好车,跑回教室放好书包,下楼的时候遇到温婉,她神色恍惚,差点儿从楼梯上跌下去,幸亏宋辞及时拽住了她。
“你怎么了?”宋辞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温婉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哽着嗓子说:“宋辞……”
能让元气少女温婉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事。
宋辞第一反应是和柯啸林有关,因为这对腻死人不偿命的情侣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同进同出的,今天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广场上已经响起集合哨。
宋辞说:“升旗仪式之后我去找你,有话到时候再说。”
温婉含泪点头,和宋辞一起下楼,去各自的班级集合。
太阳从东方升起。
奏国歌,升旗,领导讲话,学生代表发言,然后以班级为单位带回。
冗长又无趣。
宋辞站在教学楼下等温婉。
任思凯路过,在他身边停下来,“在干嘛?”
宋辞说:“等温婉,她今天有点儿不太对劲。对了,你看到柯啸林了吗?”
任思凯摇头,“没有,我周末约他出来打球他也没来。”
四周人来人往,他们两个站一起实在太过瞩目,宋辞说:“你先走吧,中午一起吃饭。”
任思凯笑着说“好”,上楼去了。
宋辞很快等到温婉。
他们绕到篮球场,宋辞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温婉的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地说:“宋辞,我……我闯大祸了……”
宋辞保持镇定,问:“你闯什么祸了?”
温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嗫喏半晌,说:“我可能……怀……怀孕了……”
宋辞心里咯噔一声。
他原以为只是分手之类的事情,却没想到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宋辞压低声音:“什么叫可能怀孕了?到底是怀还是没怀?”
温婉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说:“我不知道,我昨天用了一整盒验孕棒,都显示有两条杠,说明书上说两条杠就是怀孕了。”
宋辞说:“那你去医院看了吗?”
温婉摇头,“我不敢去医院,如果这件事让学校知道的话,我这辈子就毁了。”
宋辞沉默片刻,说:“你一定已经告诉柯啸林了吧?”
温婉点头,刚刚忍住的眼泪又要往外涌。
宋辞问:“他怎么说?”
温婉终是没忍住,眼泪再次打湿脸颊,“他说……他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自己想办法,他愿意出钱。”
真是垃圾。
平日里好得如胶似漆,现在出了事,立即就做起了缩头乌龟。
宋辞握住她的手,说:“那你自己有主意吗?”
温婉摇头,泪如雨下,“宋辞,我害怕极了,害怕父母知道,害怕老师知道,害怕同学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恨不得死掉算了……”
“不要说死。”宋辞思索片刻,说:“从根本上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留下孩子第二,堕胎。”
温婉情绪激动地说:“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能要他!我不想要他!”
“你小点声,当心被别人听到。”宋辞说:“既然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就只能选择堕胎。”
温婉极力镇定下来,说:“我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得上网查。”宋辞说:“你的手机能上网吗?”
温婉点头,说:“能。”
宋辞说:“我和你一起查,到时候再商量怎么办。”
“好。”温婉说:“谢谢你,宋辞。如果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帮你。”宋辞说:“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走,去小卖部买面包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