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过,沈惜泽去了辽州,沈冀也启程前往景州处理赈灾一案,就连沈惜召也要出门游历了,沈惜辞特意差人进宫向皇后请求多告两日假,待送沈惜召出门后再入宫。
这日天还未亮,沈惜辞刚起身梳洗完毕,孙氏和沈峰他们已经在门口了,沈惜召哭哭啼啼地抱着孙氏不放手,孙氏满脸酸涩的神情,她也舍不得爱子小小年纪就离开自己,可到底还是听得进道理,想着那晚沈峰跟她说的话便理智了许多,如今想来这什么都比不得爱子的性命重要,只能认同将抱在她腰间的两只小手强硬地掰开,对马车前那个一袭破旧青衫的中年男人道,“无为先生,犬子就交给您了,这以后就给先生添麻烦了。”说完,又朝着男人深深鞠一躬,这个鞠躬是一个母亲恳求。
青衫男人虽打扮随性,不过言行举止却是十分有礼,他见孙氏行了大礼,慌忙扶住她的双臂让她起身,笑道:"夫人折煞无为了,国公爷于无为有恩情有交情,于情于理无为都会尽力保全令郎的安全和性命。"
“爹爹、娘亲你们都要不要我了......”沈惜召哭累了,就开始控诉家里人。
孙氏忙蹲在沈惜召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哄道,"召儿乖啊,爹和娘亲还有事情要办,等爹爹办好事情,就把召儿接回来,好不好?"
“我不信、我不信。”沈惜召使劲摇头。
“堂堂男子汉哭什么,你终究会长大的,今后好好跟着无为先生,他定会保你周全,等你长大了,能撑起一个家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沈峰随语气严厉,但眼中透露出的慈爱却是骗不了人的。
沈惜辞走上前替沈惜召擦拭干净的泪水和鼻涕,安慰他,“阿召,你可知阿姐多羡慕你,你如今能跟着无为先生出门游历,见识更广阔的天地,看尽世间美景,多好呀,等你回来那日,还能吃很多好吃的美食,玩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呢。"
沈惜召抽泣着抬起红肿的小眼睛看向沈惜辞,似乎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假,沈惜辞忙用力点头。沈惜召抽噎着问,"阿姐......那你可以陪我去吗?我不想一个人。"
“阿召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生活,要独立,爹娘和阿姐不能总跟着你,以后你若遇上困难了无为先生会保护你的,知道吗?"沈惜辞温柔道。
沈惜召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小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启程了。"一旁的青衣男子提醒道。
孙氏抹了把泪,眼睁睁看着沈峰站在马车前把沈惜召抱上了马车,跟无为交代了几句,对无为嘱咐道,"去吧。"
“国公爷、夫人保重!”无为朝沈峰抱拳施礼,随即转过身跳上马车。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孙氏这才趴在沈惜辞肩膀上嘤嘤地哭着。沈惜辞轻轻拍着孙氏的背部安抚她,"母亲不必担心,爹爹既然能放心把阿召交给无为先生,就证明那无为先生是足够保护阿召的安全的。”
沈峰沉默不言,只是目光紧盯着那渐渐驶远的马车直至它完全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外。
沈惜召离府的消息鲜少有人知晓,只是这一下走了几人,府内自然又清冷了许多,还真有些不习惯。
沈惜召走后两日,也是沈惜辞回宫的日子,行李都收拾好了,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制止,穆述下诏,由于两月前乾州东溪族入侵,远在乾州的三皇子穆昭领军击退了东溪族,阳濯之战大捷,还活捉了他们的首领,这功劳当属三皇子穆昭,只是因为此次战役身受重伤,乾州地势偏僻穷苦,如今不得不回京修养,听说都已经快到上都了,本来未经传召擅自回京是大罪。可穆昭立了大功,穆述大喜,又身受重伤受伤,惹得做父皇的心疼,自然一道圣旨准许了他的擅自回京,并且还要在宫中凌云殿旁边的佛塔内为他做法事祈福,此前进宫伴读的世家女继续休沐,待传召后再回宫。
阳濯之战?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沈惜辞脑海里闪过一些片段,忽然想起,书中好像有提过此战,说的是东溪族入侵乾州边境,忠王魏宏遇命手下副手,乾州巡检苻越率军迎敌,经过两月的激战,最终乾州军于阳濯之战大捷,东溪族首领被斩于三军之前。也是在此战中,苻越被忠王上书穆述封为四品别驾,此战他是主将,自然功劳最大。可如今怎么成了三皇子穆昭的功劳?
说不定此中另有缘由,不过对于自己来说自然是好事,最好是取消了这个伴读的机会......
“小姐,真是太好了,咱们现在又可以在家多休息几日了。”白缇对此事兴奋不已,宫里那个地方规矩森严,成日待在那里实在闷坏了。
"嗯,反正也无事,不如明日咱们去薛府看看二姐姐吧,许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沈惜辞微笑道。
“好呀。”
沈惜辞走到书案写好拜帖,见随衣正将方才收拾好的行李准备拿出来放回衣橱,于是提醒她,“随衣,留两身吧,我想在二姐姐那里多住两日。”
“是。”
突然一支玉钗吊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碎成两半,沈惜辞和白缇循声望过来,随衣慌忙弯下腰捡。
沈惜辞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禁关切道。“今日怎么毛毛躁躁的?”
随衣闻声惶恐地跪下道歉,眼神躲闪,“小姐,奴婢知错。”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快起来吧,别跪在地上。"沈惜辞示意白缇将她搀起,不过眼神却没离开过随衣,这两人跟随她多年,早就跟她们说过无人在场时不要动不动就跪,可今日随衣明显心思就不在这件事情上,而且神色慌乱,不像平时沉稳的她。
"随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平日你可谨慎了。"白缇也很是疑惑。
随衣抬眸看了一眼沈惜辞,犹豫片刻后摇摇头,‘’没事儿。”
她既不愿说,那沈惜辞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把写好的拜帖合上交给白缇,白缇,你将这拜帖差人送去薛府,顺便去膳房那边吩咐膳房准备几样二小姐爱吃的糕点,到时候一并带上。”
"是,奴婢这就去。"
白缇走后,沈惜辞这才正色看向随衣,“随衣,你可有心事?”
“小姐,奴婢没有啊。”被她这么一看,随衣下意识回道。
“咱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心中藏着什么事情我会不知道?你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沈惜辞语气有些无奈。
随衣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沈惜辞面前,却久久不语。
沈惜辞叹口气道,"你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吧。你虽是我的贴身丫鬟,但咱们从小一块长大,你比我大,可我早已经将你当成姐姐一般信任,我早说了不要动不动就跪。"她想要去扶随衣,可随衣却不肯起来,依旧垂着头,沈惜辞不禁有些焦急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你这样我更加担心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但咱们有什么事情就应当一起解决不是?"
随衣这才抬起头看着沈惜辞,咬牙道,"小姐,奴婢记得您之前说咱们要回临安看看老夫人他们,奴婢自小在临安长大,这些日子常常梦见临安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这才失了神,打碎了小姐的玉钗,奴婢知错了,还请小姐责罚。"说完,又试探性地看了看沈惜辞,见她神色温和,便继续道,“奴婢有些想临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