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辞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酉时了,想着沈惜泽第二日一早就要离开上都,便先带着礼物去了兰柏苑。
王勤见他来,便迎上去,“三小姐,公子不在房间里。”
“这么晚了他去了哪里?”沈惜辞闻言一愣,看向王勤。
王勤支支吾吾道:"公子去了......去了......"
沈惜辞皱了皱眉,"有话不妨直说。"
“公子还在祠堂罚跪!”
“祠堂?”沈惜辞有些担心,未问缘由便抱着木匣转身去了祠堂。
祠堂大门虚掩着,沈惜辞顿了顿,透过门缝,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跪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膝盖下蒲团也没垫一个,背脊挺得笔直,背对着她,烛光在他周围洒下一圈淡淡的阴影,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寂寥。
“二哥哥。"她推开门,轻唤一声。
沈惜泽身躯僵了僵,缓慢的转身看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窈窈,你怎么来了?"
少女快步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将他扶起,"快起来。"
沈惜泽却固执的站着,不愿起来。
“大伯父为什么罚你?”沈惜辞担忧地问了句。
“无事!”此中缘由他自然无法开口,但少女的语气不容拒绝,于是他只得转变一层意思解释道,“大约是除夕之夜半夜未归,还骗你宿醉了,不成体统。”他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少女,低声道:"快回房吧,别冻坏了。"
“按理来说这事我也有份,但爹爹也没罚我,大伯父还是太严苛了些!”
沈惜泽有些心虚,少女哪里知道他真正罚跪是因为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忽然回想起白日的情景
沈峰从宫里回来后,脸色就有些难看,立刻就把他叫到了祠堂,二话不说让他跪着,沈惜泽自然也不会拒绝,直挺挺地就跪下去了。
一坐一跪两个身影显得祠堂更加严肃而压抑。
“父亲到底有何话要跟儿子说?”沈惜泽跪在祠堂中央,看着面前那个面色铁青的沈冀问道。
沈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出声道:"昨夜你把窈窈拐到哪里去来?为何半夜才回府?”
沈惜泽一挑眉看着他,觉得他这话不像是一时想起才问的。倒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自方才从宫里回来后便有些怒气,于是不答反问,“父亲觉得呢?”
“老子是在问你!”沈冀冀语气不悦的重复道。
“自然是带窈窈去看烟花了。”
“雪落塔?”
"正是。"
沈惜泽的肯定回答让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方才进宫和陛下及几位朝臣商议景州的事,出宫时迟大人跟我说了什么你可知晓?”
沈惜泽一愣,心下有些疑惑。“迟大人?”
沈冀看他愣住,便继续说道:"他说沈迟两家的结亲的事就此作罢,至于以后也不必再提,临走前还有意无意提醒我,说雪落塔是逢年过节上都各世家聚集之处,沈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该有的体面最好还是好好维持着,可莫要大庭广众之下不顾形象失仪,被人看见恐怕会传出些什么血亲有染的丑闻,这对沈府声誉不利……"言罢,他反问沈惜泽,“你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惜辞心下一跳,想起昨晚的一幕,有些暗恼,那瞬间不知怎的像被迷了心智,只顾温香软玉在怀,随性而为,一时忘情,未曾留意四周是否会有人看到塔顶上那一幕,如今听沈冀这么说,像是已经有人看见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只不过窈窈的名声要紧,思及此,他才觉得自己太过大意,“他眸色微沉着,“儿子知错。”
“这么说是真的?昨晚你就和窈窈待在一起,那些有失体统的举动除了对她还能有谁?”若是放在以前沈冀是断然不信的,从未听说过自己这儿子对哪个姑娘有过逾矩的举动,可自从知道他对自己的堂妹有所想法,才惊觉原来不是他不近女色,只不过还没遇到能让他心动的女子。
“……”沈惜泽沉默不语。
“窈窈和你不一样,她是个姑娘家,年龄也小,你可有想过若被人看见那人是她,以后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此事儿子会处理好。”沈惜泽眼下心思并不在此,而是思考着对策,得把此事风声压下去。
沈峰看出了他的顾虑,叹了口气,“迟大人也并非那等传人闲话的,既然他有意来提醒我,想必就不会多说什么,你倒是想想是否有其他人看见,要真有其他人传出谣言,你如今这一走了之倒好,留窈窈一人在京承受流言蜚语,这个烂摊子你准备让窈窈一个人收拾?”
“儿子立刻差人去处理。”沈惜泽起身往门口去,叫了王勤过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王勤便领命而去。
片刻,他又回到祠堂自然而然地跪下。
“你何时启程?”沈冀见他如此,顿觉无奈,之前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可依旧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不由又气又急。
“明日。”
沈冀微微松了口气,“在这儿跪到亥时一刻,明日一早赶紧滚!”
“父亲这样子,还真怕我吃了窈窈不成?”沈惜泽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哼,以前我觉得你是最靠谱的,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得不防,连自己的妹妹都敢肖想,你也不害臊!"沈冀气愤地斥责道。
沈惜泽不禁摇头叹息,不予反驳。只是扯开了这个话题,问道,“景州的事陛下那边怎么说?”
提到正事,沈冀神色稍稍缓和了些,“如今光义还在景州,是否真的被软禁还尚未可知,陛下的意思是让我接手此事,前去把景州赈灾的事收尾,同时彻查景州官员近几年贪污的事情。”
“何时启程?”
“比你晚几日。”沈冀看了看他,“怎么,你以为我走了你就能为所欲为了?我肯定得比你晚走。”
“儿子并无此意。”
沈冀拂袖而去,沈惜泽看他大步走出祠堂,给自己留下了一个疲惫萧条的身影,他忽然隐隐有些愧疚……
祠堂内光影摇曳,沈惜泽神情恍惚,沈惜辞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入了神,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哥哥……”见他仍旧没有反应,便推了推他,"二哥哥你怎么了?"
沈惜泽这才回过神来,低垂眼帘,淡淡道,"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疲倦罢了。”看沈惜辞抱个木匣,有些好奇,“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