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战火终有熄灭之日，这世上就连永恒也会有尽头，如你一般的天人也会堕落，没有什么恒常，诸事万象，终究，唯易不易，我等待，只是等待着那一天。】

“你想要等到未来阿修罗王战争的终结，甚至等到天理的消亡或是离去，然后再以这些人为种子让他们重建文明……？”伏慕云皱眉，“你真的等得到那一天吗？”

菩萨说他这样以咒文支撑自身道路还能撑千万年，千万年后才会玄明失衡……这个时光虽然很是漫长，可是就连七星都可以做到寿命的永恒，更别提五行，乃至更强。

【我等不到。】菩萨说，【但是你们可以。】

这话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以至于鱼和白泽又重复了一遍：“……我们？”

【我不拦你们，你们一兽一鱼一鸟一叶一心，我都不拦，因为世尊的预言里没有你们，天人无法预言其他天人，虽然你们已然堕落，可天人又岂是吾等所能揣测之物？】

【我的心仍在流血，那伤口中，仍有你们的一分觉悟，那觉悟真是顽固，哪怕是我也无法完全清除，因而吾知你觉悟，更甚于你自己，吾信你之道，亦甚于你自己。】

【我相信，如若既定的天理能够被打破，那一定与你们有关，虽然如今的你们还太过弱小，而那未来的阿修罗王已经近在咫尺，你们没有希望改变那样的未来，只是比那更远、更远，久远到世尊也未能说尽的未来，或许，你们可以改变些什么，做出些什么……我对你们怀抱着这样的希望。】

【千万年后——】

玄身还要说些什么，小白却忽而打断道：“等下！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世尊的预言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你画中的世尊只说到了我们现在的梵行，可未来呢？昔日你听到的未来又到了哪一步？多少年？！”

她胆子也是真大，竟敢打断一位五行的言语。

而菩萨并不感到冒犯。

【我不知道。】它这样说道，声音竟带着一丝微渺的笑意。

“……啊？”

【世尊的言语是何等摩诃广大？我怎能听尽？】菩萨笑道，【我只听到世尊说道诸行者，说道菩提梵行，说道阿修罗王，可往后我却一概不懂，祂或许预言了全部，但我不知道，祂或许也没说尽，但我仍是不知道。】

【也因此，我并不知道千万年后，我的结局如何，世界的结局又如何，也因此，我才要说——】

【千万年后，如若你们还活着，希望你们能重新回到此处，接过我手中的众生，乃至于——赠我以最终的解脱。】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超脱世尊的预言，摆脱双树的天理，让这些注定在梵行路上成为觉林……我也不懂什么意思，反正就是让这些被安排好了命运的行者们在你的摇篮里安眠。”小白说道，“无论你有多少觉悟，可这是现实问题，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天理注定，你再怎样反抗，他们还是会走向他们注定的结局，成为天理所希望的模样。”

而菩萨却反问：【世尊为何要预言？】

小白一愣——为什么？

祂为什么要说出一段……无法更改的、哪怕是作为警告都毫无意义的……预言？

为什么？？？

白泽实在是天生聪明，反而有些事情看不明白，她过于执着于自己所见到的信息，自己所认为的“天理”，而恰恰是某些没有脑袋、只凭着本能行事的家伙看得更清。

“因为祂想要改变。”伏慕云突然说道，“祂向众生预言这件事本身，就是其作为天人对于注定未来的一次反抗，一场挣扎。”

【没错！】那玄身声如雷震，【世尊所言并非天理，只是预言，而为何要预言末日，预言毁灭？！】

【自然是为众生寻得更好未来！】

【而吾手中二百万亿众生，吾已然找到了改变他们未来的方法——就算这梵行是被树冠云海框定的天理，它也并非完备，有所缺漏！】

菩萨胸中的禅心熠熠生辉，玄身笼罩的宇宙璀璨光明。

【你们知道吗？每时每刻，皆有无限的果实诞生，无限的果实长成，无限的果实坠落，这无限的无限之中，亦会有无限的众生，无限的行者，他们去寻找菩提，花费无限漫长的时光，总能找到。】菩萨宏声道，【而这无限之中减去二百万亿……依旧是无限。】

“……双树净土的天理需要永恒尊者的诞生，阿修罗王带来永恒的战争，能培育出更多更好的果实，而其诞生的前提就是大船的坠落，大船会坠落的前提是得有这船，也就是说，在双树净土的天理中，梵行便一定会成功……”小白失声道，“难道双树框定的天理只局限于此，到底是谁找到了菩提，花上了多少年时光……其实都无所谓？！”

无视世尊的“预言”，如果菩萨执意要留下这二百万亿众生……这些人，会为无限的行者大群带来什么本质上的影响吗？少了这二百万亿众生，难道行者们便无法找到菩提吗？

【双树天理并非神明，也非天人，它并没有强大到可以安排每一生命命运的地步，它的天理，只局限于果实的栽种、长成、与收割，细枝末节之处，它并不在乎，也无法在乎。】

【它既非天人，就算比起我与尊者更强上许多，同样离天人一步之遥，吾之力量，也并非完全无法与其抗衡。】

【这便是吾之觉悟，在这千万年之间，无人能影响摇篮的安宁。】

旅人们震撼异常。

他们之前被什么世尊预言和双树天理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预言被抛到一边，双树的天理注定又是这般模样，按照菩萨玄身的说法，它似乎真的有可能改变注定。

而菩萨明相闭目禅定，念诵咒文，始终平淡。

而在这宁静之中，忽而，旅人们又听到声音，那是南乡子的呢喃。

只见南乡子的眼帘微垂，又疲乏地凝望着天穹，看着伏慕云和小白胆颤心惊，生怕她这么一睡过去就陷入了菩萨的画中，再也无法醒来，而她唇齿轻动，梦呓一般的呢喃便传入耳中：

“方丈……我似乎……找到了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