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确实是地狱，那颗破败的果实早已不适合人生存，里面没有任何吃的，只有七叶树屹立其中，还有因果实腐烂、气象崩塌、地质变化等等原因而来的山呼海啸，狂风暴雨，只不过这情景其实和他们脑海里想象的不太一样，有些微妙，而他们下意识地将其画成了类似于四万年前的毁灭之景。

他们在其中行走，遇见了怀抱着阿特曼之禅心的活佛，他们心中的禅心与那颗禅心共鸣，他们梦见了活佛，醒来之后，吃下活佛给予的禅心，他们理解了活佛的觉悟。

之后，他们认识到了几位聚集于七叶树下的行者，行者们为他们解读偈颂，把果子给了他们——说实话他们不理解也完全看不清那泥洹船坞的内部构造，也不知道行者这玩意儿具体是怎么弄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在跟什么东西交流，总而言之，就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再之后，他们来到了那原质的尽头，名为大铁围山的山峦之巅，前方是滔滔不绝的黄泉之水，是滚滚东逝的枯黄之苦海，亦是黑洞的吸积盘与虚无的大海。

伏慕云跳进去，又游出来，遇见了叶子上的摩耶。

摩耶接回小白，他们向着地狱之门前行。

摩耶为他们展示了诸般景象，无论是谁的画，他们总能看到一样的新月与七叶树，因为新月即是月亮之天理于画中的显化，七叶亦是如此。

唯独最后的天理之世界没有新月——因为这个世界即是新月本身。

此刻——

遥遥地。

他们凝望着那将黑洞包裹的巨型巨构，在巨构顶端似有模模糊糊的文字，哪怕是用上神圣的力量也看不清晰，但他们已然意识到了。

这就是【地狱之门】的底层。

这个巨构就是行者眼中地狱之门的蓝本。

总算稍微弄明白了。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鱼是怎么在吸积盘里游的，可能吸积盘是气体盘，气体凝聚起来跟水一样，也是海洋，大概是这样吧。

——这就是他们自坠落后的所有经历。

但是——

伏慕云和小白对视一眼，他们还有一样东西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

“这颗新月，这个泥洹船坞，到底是谁创造的？”伏慕云直接问道，“这个世界是谁的天理？”

摩耶回答得很是爽快，她庄严道：“这是一名尊者，佛的弟子，众生称其为‘新月’，新月尊者革旧鼎新，继往开来，众生皆在新月庇护下。只是尊者一面要抗衡虚海，一面要抵御天理，常年沉睡，莫要惊扰了他。”

二人点点头，没再多说，小白看着地狱之门，伏慕云回首望去。

卡巴拉生命之树熠熠生辉。

果然，一切天人之道，皆是相通的。

卡巴拉里能看到双树，双树里能看到卡巴拉，这颗树明明是塔特家乡那棵树，放到摩耶嘴里竟然能那样解读，而且没有丝毫违和。

但是……这颗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成为新月尊者的天理？

要么卡巴拉生命之树里面不止有一个生命来到了娑罗七叶净妙土，那个人就是新月尊者；要么——这就是塔特的杰作，新月尊者就是塔特·特里斯墨吉斯忒斯。

但是这不合理。

塔特根本没来。

他刚刚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过去，这一次的轮回里塔特还在跟觉林干架，暂时还没空拯救世界，他的力量也没有恢复到很高深的境界，还不足以和创造了一个宇宙的新月尊者相提并论，伏慕云和小白是受他所托来到这里拯救世界，在这一段的历史里，应该根本还没有塔特这个人。

就算在他们于果实中前行的期间，塔特以光速干掉了觉林，成为了新月尊者，完成了这本就扯淡至极的假设……可是这个世界一眼就绝不止百年千年历史，万年都可能不止。新月尊者在摩耶口中是一个历史人物。

……难道他们在果实中走了几万年？

那也不可能，如今他们的神智已经不是天人的神智，他们理解时间，真要过去了那么久，别说他们的神智可能会因时间崩溃，他们的肚子也撑不住。

难道新月尊者真的是另一个通晓赫尔墨斯主义的行者？

他是塔特的同乡？

说到底塔特为什么会通过贤者之石，从他毁灭的家乡里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一个大问题，可能是逃难来的？搞不好还真不止他一个。

还有阿特曼，阿特曼这个人也出离于整个故事之外，他虽然串联了果实毁灭的历史，但是他本身跟这个新月世界没有关系——

等等——

阿特曼怎么会认识塔特？？？！

当时没多纠结的事情好像有很大的问题。

伏慕云眼睛瞪大，感到自己抓住了紧要之处，但是怔然良久，他却又自己否决了这一线索。

因为阿特曼很强。

塔特说觉林能初步抓住时空的涟漪，因此认识在过去时空中出现过的塔特，甚至对他做的事情有既视感一般的印象，能够梦见过去甚至在过去里帮助他们的七叶僧侣绝对也做得到这点。

阿特曼是串联双树历史的线索，塔特想要拯救世界，就一定会和他有很深的接触。

——脑袋要炸了。

伏慕云木然地躺下，他本就不算聪明的脑瓜子嗡嗡，而小白也躺了过来，她聪明的脑瓜子也是嗡嗡。

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同样也感受到了彼此的困惑，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问摩耶的事情。

但是对于新月尊者的事情，摩耶似乎不想多谈，最后一句话就是明证——他们虽然素来懒得瞻前顾后，想问就问，可是也不是傻子，摩耶帮了他们许多，他们也不好意思逼人家多说，要是被丢下船就糟糕了，他们应该是打不过这个可以画世间诸相的少女。

“线索太少了……”小白呢喃道，“算了吧。”

“算了吧。”伏慕云也说道。

他们便把这件事情轻车熟路地扔到脑后。

地狱之门近在眼前，无论怎样，受人之托，他们都要去找一棵树，去找一个人，去拯救地狱里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