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见穆念慈笑了,心也定了两三分,道:“我所见过的活人——尤其是活女人,并不多,自然记得。”
穆念慈听了这话,面上微红,轻嗔道:“真怪!”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两三分。
正在此时,那押着杨澈的小黄门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走!王爷让你自己住一间房!”说着,踢了踢杨澈脚上铁链,“泠泠”作响,听着有几分寒意。
杨澈道:“小心,放心。”朝穆易深深作揖,又向穆念慈抱拳施礼,而后便随着小黄门去了一处偏僻的济楚房间。只见他点了灯,坐在光下,取出那一本薄书来,翻开首页,乃一人画像,那人丹凤眼,卧蚕眉;脸面圆满,鼻直唇正,三牙细髭髯;腰细膀阔,战铠如细柳叶,乌金斜带花枝,手中还持一条钩镰枪。
杨澈见了,泪流满面,他朝书中的人拜一拜,轻声道:“不肖子孙,锦豹子杨林之后杨澈,拜见天佑星金枪手徐宁!”
杨澈长叹一声,翻看书来——书上的古字,他自是识得的。观了一观,心里大喜:果然是这般天下无双的功夫!
话分两头。再说回穆氏父女这一边。且说那穆念慈见杨澈被押走后,心里是万般忧,千般愁;心总念着,怕他出事。再来他们三人为金人王爷所囚禁已有几个时辰,却尚未吃饭,朱聪等人那边又不见消息——心忧,种种忧生,这穆念慈忧得半日长吁短叹。
忽地又听穆易咳嗽,知道他是伤病未愈。那穆念慈见父亲容颜憔悴,咳嗽不止,真是愁上加愁!便道:“爹爹,女儿去求他们请个医师罢!”说着,便要拍门。
穆易闻言,连连摇头,叫道:“不许去!念慈你需知,我大宋子民永不向金贼低头!”言罢,也连咳几声。
二人正说间,听那门“吱呀”一开,只见三五个仆从把几个食盒托将进来,先是一大碗肉汤,一只熟肥嫩鸡放在桌上,后又排出果蔬、点心、酒浆来,最后放了两双著,两个碗。又打了盆热水与他父女洗手。
穆易问道:“随我们来的杨少侠呢?”
一个仆者道:“问这许多做甚?吃你的饭!”
穆念慈道:“真个不说?”
那仆者道:“不说便是不说,再送你一万个不说!似你等这般低贱的贼,恶了小王爷,给你们吃饭已是大恩!”言罢,又朝那肉汤吐了口唾沫,道:“就是叫你两个低贼的贼吃小爷口水又如何?若是这个小娘子舍脸亲我几口,我倒可卖你们一点风声。”
穆易怒起,提起一盆点心,劈面掷在那人脸上,又把那肉汤泼在他身上,烫伤大半肌肤。那人疼得“哇哇”般地乱喊,杀猪也似的叫将起来。
穆易骂道:“狗东西!”却骂时,又有几个仆者,与那看守的,共计七九条汉子,一将打来。穆易与穆念慈一人一边,把他们一拳一个全都打翻了。
那仆者见此,大叫一声:“有贼!”连叫两声,又要叫第三声,才张口时,早被穆易一掌打肿了脸,作声不得。待要打第二掌时,只听得完颜康的声音传来:“贼甚么贼?!”只见完颜康快步走入此处,大声呵斥道:“谁惹怒穆老英雄啦?回头瞧我打不打断你几个的狗腿。”
那几人“扑”声下跪,叩头说道:“小的不敢!”
完颜康斥道:“滚出去!”
那几人连声称是,站起来,回过身,躬着背,走将出去。又两人看了完颜康的眼色,便将门轻轻合上了。
完颜康等他们关上了门,和颜悦色地对穆易父女俩道:“得罪,得罪!事出有因,莫要误会!”
穆易怒道:“你把我们当犯人一般关在此处,却又说甚么误会不误会!”
完颜康道:“请两位暂且委曲一下,我心中也是过意不去。”
穆易骂道:“你这话却好似放屁。”
完颜康几次要说话,都被穆易一阵怒骂挡了回去。那完颜康居然涵养甚好,笑嘻嘻的并不生气。
穆念慈听了一阵,低声道:“爹,你且听他说些什么?”穆易闻了女儿之言,“哼”了一声,这才不骂。
完颜康笑道:“令爱品貌,世间少有。我也有几分心悦。”
穆念慈闻言,“哼”一声,别过头去,并不理睬他。
完颜康又道:“我曾说了,若穆姑娘有心悦之人时,我便替她备足嫁装,做个保亲。如今我已有人选,特来询问。”
穆易骂道:“你算什么人?却也来消遣我们?”
完颜康道:“今杨少侠已投我大金了,我思起杨少侠也是赢过令爱的——再有,他已投我父王,便是我的部下——主子为部下请婚,也合情合理。”
穆念慈听了完颜康这话,心中猛地一震,又羞又恼。她涨红了脸,怒视着完颜康道:“你说伯清投金,定是谣言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