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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

“奶奶!若爷爷被三爹送去关外,您走还是不走?”

丁周氏转过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却知事已迫在眉睫。

只听小孙子冷静地道:“明日若官军登门,爷爷就会被带走押赴京城,接着三爹便会去劫爷爷……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奶奶,三爹劫了爷爷之后,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那时,必有官军二次登门……三爹送爷爷北上,二人都不在家,我爹不担事儿,奶奶得及早有拿个主意才是!”

丁周氏看看两个媳妇,再看看几个孩子,一时不知道应说什么才好。

见奶奶看过来,招娣立刻跑到国毓身边,扯着他的胳膊笑道:“奶奶不用看我!我是国毓媳妇,国毓去哪儿,我定是要跟了去的!”

章禹莲脸色雪白,怀里抱着女儿,震惊之余,倒也不见慌乱之色。

“娘!”她也说:“我是丁家的媳妇,娘若说走,无论山高水长,我必随之!”

丁周氏闻言,心里略为安慰。她知道,若真离乡避难,逃去关东,一路上必是这二儿媳最为艰难。丁廷执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章禹莲怀里抱着病弱的女儿,还得领着一双儿女。虽说国毓、招娣大了,不用背着抱着,遇事还能搭把手,但终归是两个小儿。再看念娣,她紧紧扯着二娘的衣角,抓得指节都泛白了,拼命地抿着嘴,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章禹莲见了,心中万般不舍不忍,伸手将念娣轻轻揽了过来。丁周氏虽然也很喜欢这孩子,但念娣是苟家女儿,若真是逃难,定然是不能带的。眼看着念娣一脸惊恐祈求之色,生怕被丢下的样子,章禹莲顿时也落下泪来。

言学梅早已六神无主,慌乱地颤声道:“抓就抓了,还救什么劲儿!”她抱怨道:“救出一个,搭进一窝儿!哪个多,哪个少?这天寒地冻的逃出去……大抵都得死在路上……”

“住口!”听闻此言,丁周氏登时大怒,道:“若不是当年你和老大胡乱接了差事,怎会有今日之祸?”她略一定神,又厉声告诫道:“你若不走,没人迫你!无论回京还是返乡,都由得你!只是我们走后,你万万不可躲去章家或苟家。若拖累两个亲家与我们一起遭难,娘绝不饶你!”

丁周氏对大媳妇有许多不满,但从未如此疾言厉色。

“……”言学梅吓得不再出声。

“禹莲!”丁周氏飞快地吩咐道:“此行路途遥远,定无比艰难!换上破旧衣裳,随身一个包袱,轻装简行!两个孩子,也是每人一个!贴身衣裳缝上布条标记,不管生死离散,总会好找些。”

“好!”

“奶奶莫急!娘也无需太过担心!”已经得知奶奶和娘的心意,小国毓觉得救爷爷更多了几分把握。他安慰大家道:“如此只是最坏的打算!明日若有官军登门,奶奶也莫要担心!官军押爷爷前脚出门,咱们后脚就去茶泉子等三爹消息。下午已经将吃用送过去了,在那里躲上几日绝无问题。”

丁周氏这才醒悟。下午背出家门的三个竹篓,原来是小孙子未雨绸缪,提前给家人送过去了。

“最糟之境况,无非就是三爹劫了爷爷,二人一起逃往关东。现在胶澳天寒地冻,关东滴水成冰,咱们自是不能跟了去。一家人躲在茶泉子,料那些远道而来的官军想找也未必找得到。大清官兵随巡抚而来,不会在德国人的地盘耽搁太久。咱们本乡本土,又有亲人周全,留在台东镇躲过这个冬天,想必不难!”

丁周氏听了孙子宽慰的话,点点头。

小国毓笑了起来,摆摆手道:“等爷爷、三爹有了着落,捎回来消息,奶奶视情形再做打算也不迟。我猜,爷爷做的只是万一之准备。若明日只是巡抚到了,没有官军拿人,咱们现在就慌了,岂不成了惊弓之扰?”

丁周氏觉得也是。她收了桌上的信,依然吩咐让各自回屋准备,免得遇事手忙脚乱。

“话虽如此,该准备的,还是要提前准备!只是咱们的准备,绝不能让人察觉!入夜之时,都睡了再收拾!”

言学梅被吓坏了。她一路小跑,破天荒地独自一人来到祠堂,颤抖着双手,在祖宗轴子前烧香跪拜,口中念念词地乞求逃过此次劫难。

当年在胶州遇匪,她丢了儿子,一路乞讨来到青岛。途中所遇悲辛惨状万千,时隔多年还会梦中惊醒。

眼前丁氏先祖慈祥敦厚、宽额丰腴,望之自有一种护佑的泰然。可是一闭上眼,惝恍间觉得身边有无数褴褛尸首,于黑暗之处扑了出来。言学梅猛然睁开眼,吓得连香都握持不住,看哪儿都像有魑魅异动。她不敢再留,仓皇地逃了出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手忙脚乱地栓了门。

言学梅丢出常用衣物,拼命地想塞进一个包袱。可是,她很快便发现,自己的包袱绝对不可能随身携带,只怕两头驴子也运不走。这才又气又急地后悔起来,平时糟蹋许多银子,关键时刻两手空空,徒生这许多累赘。言学梅本以为逃到丁家,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安稳,没想到时隔几年,又要逃命。

她怨艾自身命运薄悲,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

奶奶和娘都各自回去准备,屋里只剩下三个孩子。

念娣性子矜持沉静。平日若有伤心之事,躲到僻静之处哭上一会儿,之后依然笑晏迎人。现在却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左右拉着弟妹,好像他们会突然凭空消失一般。

小国毓见了心里难过,暗中惭愧自以为思虑周全。他嘻笑着道:“早就说只是万一之策,怎还哭成这样!若真去了关东,也定是一起的!我去和叔说,若叔不允,我也会悄悄回来找你,咱们一起走!”

“哭管什么用!”招娣见姐哭得伤心,心痛又有些生气,“我总说,姐哪儿都好,就是性子太绵软!怎就不能改改这性子?想去就一起去了,管他天塌地陷!悄悄地随着去了,又能如何?”

念娣哽咽道:“娘身子不好……爹年纪也大了,留爹一人照应着铺子……”

“左右为难地惦记,活该你哭死!”招娣的话虽然又狠又硬,终是不忍长姐伤心,转身去湿擦脸的毛巾。

“有我在,怕甚么!听闯穷的人说,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婶子身子弱,咱们挖大大的几颗回来给她治病。婶子身子好了,叔高兴还来不及!”

小国毓有意说了许多风趣的话,又眉飞色舞地比划着大人参,念娣与招娣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虽然念娣知道只是安慰,伤心也被模糊地暂时掩饰过去了。

国毓把银戥交给念娣,要她替自己收好。

招娣见了,心生微愠。那是丁家极重要之物。若不是刚才有大人在,她早就伸手抢了过来。

“山东巡抚要来胶澳视察的消息已久,青岛商民翘首以盼。明日巡抚一到,必是万众云集,料那德国总督府不会轻举妄动。”小国毓思虑明日,边自言自语,边向门口走去。

“明里有商民拥簇,暗中有三爹带领军户见机行事,巡抚此行,虽然不能说高枕无忧,料也无虞。只是中国人觉得,青岛虽然租借给德国,但青岛依然是山东的地盘!而德国人认为,既然德国占领胶澳,青岛就是属于德国的,否则德国人不会在青岛如此大兴土木,大费周章地建那些永久性的炮台、码头。明日中德之会,一方是山东巡抚,一面是胶澳总督,奥古斯特·维多利亚海湾畔的总督临时官邸里面,想必是一出精彩的好戏……”

小国毓越琢磨越兴奋,居然拍着手掌笑出声来。

念娣心思细密,发现妹妹脸色有异,见她眼神在自己手上,立刻猜到原委。

国毓和招娣从小就不知经管东西,一些喜欢的小玩意、新奇的物件,玩够了便随手一丢。念娣总是跟在后面收拾。她在书房找了抽屉,将弟妹的东西分别妥帖收好。不管是谁突然想起要找什么,这边刚一嚷,那边念娣就会飞快地取来,笑吟吟地送到手上。两个孩子就慢慢地养成了习惯,不管贵重物品,还是喜欢的小物件,统统丢给姐姐。

念娣没想到,平时养成的习惯,会惹招娣不高兴。念娣赶紧双手托着,将银戥送了过去。招娣反而不要了,她将手背到了身后,冷着脸退了一步。

小国毓背对着她们,丝毫没有察觉,兀自大笑不止。今日只是谋划,念娣便哭得如此凄惨,明日若有惊变,还不知会怎样。定是不能留她在家了,他想。

人已到门口,发现姐妹没有跟在身后。小国毓转过身,对念娣道:“念娣,明日你换了招娣的衣裳,我们一同出去耍耍!招娣,你换了我的衣裳,带着法螺号角……”

招娣脸色非常难看,没好声气地道:“别以为现在你是大裳茶,我便听你吆喝!”

小国毓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明日中德之会,又是巡抚又是总督,我还担心拢不住你!关键时刻耍些小性子,坏了大事!”小国毓怫然不悦地还击道:“你若不去,最好不过!”

“你……要姐一起,自然是不用我去的!”

小国毓不想和她斗嘴,伸手道:“号角给我!”

“不!不给!”号角被藏在身后,招娣还退了几步。

(▲法螺号角)

小国毓冷哼一声,既不争辩,也不抢回号角,他缩回手冷冷地道:“没有号角,我也一样能给三爹报信!”

说完,小国毓挑起垂帘,离开了屋子。

转眼之间,形影不离的两个小家伙势如水火。念娣急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弟妹经常吵吵打打,但此刻绝不是怄气的时候。显而易见,念娣再次陷入无所适从之中。

念娣长吁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妹妹,却不敢轻易开口。

“……”

她担心错了哪一句话,再次激怒妹妹。

“明天你和国毓一起去好了!”招娣向姐姐挑眉一笑,完全看不出生气的样子。“他不让我去,我却非去不可!咱们各走各的!”

招娣性子谜样般的,让人捉摸不透。她也向门外走去,姐妹俩越靠近。经过姐姐的身边时,念娣越能感觉到招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平静表面下的满腔怒火。

待续……

045:节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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