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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出狱,再生隐忧

依然回答:“醋也好吃。”

“真的随了你爹!龙生龙,凤生凤,茂才爷的儿子,也是个书呆子!”

屋子里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唯丁周氏哭笑不得。

“都说'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过饺子'。奶奶忙忙活活地做了你最爱吃的,却还不如洋人那里借回来的几本书有滋味。”丁周氏嗔怪地上前哄道:“好孙子,好好吃,吃完再看!”

丁廷武劈手夺了书,扔在一边儿,“再看就傻了!尽是些洋码子,有什么好看的!”

小国毓眼睛离了书,这才活跃起来。“这本书的作者是美国传教士狄考文,他为了帮助来华外国人更好地掌握汉语,专门编写的这部汉语教材。里面的记音符号很有意思,方言发音也很有趣。看着标注,我也能说几句北京话。甭介、落忍、逗闷子、挨墙靠壁儿……”小国毓嘴角微微上提,夹起饺子,顽皮地操着一口京片子向招娣嚷道,“叫燎的!醋碟儿还我,麻利儿的!”

念娣端着方托从厨房出来,上面摆着双层饺子汤。言学梅一个人站在庭院里,心中正是寥落。

看见之后,她紧走几步上了台阶,抢在手中,“如此沉重,大娘来端!”

没想到转身去得急了,饺子汤漾了出来,烫在手上,她咝地一声吸了一口冷气。言学梅立刻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端进去。

“原汤化原食儿!诸位吃好喝好!”言学梅一一送上饺子汤,热情地招呼着。好像连包带煮,都是她的功夫。接着,又浮夸地笑着赞道:“看会儿书,就能学会北京话!俺国毓真是聪明极了!”

丁周氏觉得奇怪,刚才还不知轻重地与孩子较劲,怎么突然变得通情达理地勤快起来?扭头一看,念娣微笑着站在门外,等着接方托。丁周氏立刻明白了。尽会擎现成的,做些表面的功夫。在章老先生面前,还敢口无遮拦地称“俺国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嚼谷。若是言学梅想要过继小国毓的想法,被章老先生知道了……好在章禹莲这一胎是个女儿,堵上了言学梅的嘴。只怕她失望之余,又要琢磨着出幺蛾子。丁周氏越想越生气,站在言学梅的身后,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小国毓边吃,边告诉三爹说:“洋码子自有洋码子的好处!洋人通过它学中国话,我却是想知道洋人怎么看待汉语,也想知道洋人对咱们中国人了解多少。这本书偏向口语和实用,汉语词汇里的典故和含义却是匮乏。从奥瑟先生那里屁颠儿屁颠儿地捧了回来,敢情没想得那么邪乎!”

(▲《官话类编》)

章老先生并未留意言学梅言语中的不当。听着熟悉的北京话,手里的小酒盅送到嘴边,都忘了喝。他被“屁颠儿屁颠儿”和“邪乎”等方言,逗得再次笑了起来,“虽是无师自通的京片子,亦算地道!儿话音也还中听!”

丁永一取过那本又厚又重的书,大略地翻了几页。放下书之后,他在桌子下悄悄地伸了伸腿,让自己舒展了一下。人困在忧虑恐惧焦急的情绪之下许多日子,突然摆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饮杯中酒之后,丁永一拿起褐色釉面小酒坛,给章老先生和苟文先的杯子分别斟满。放下酒壶,一抬头,看到丁周氏满是幸福庇荫的表情,他却感到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丁永一用手扶着酒盅,二指轻捻,小小的杯子略微转了转。深棕红色的酒液,清亮透明。丁永一没有招呼其他人,心有所思,自己端起杯子,一口干了。

即墨黄酒尤其以“老干榨”为最佳。民间传说,战国之时,齐国田单以火牛阵大败燕军,当地人就是以这种黄酒犒劳将士。这种老酒入口,虽然微苦,但醇厚而余香不绝。

丁永一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才无声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小国毓出生的那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自那时开始,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大大小小战役。由不得你躲闪和逃避,不招架、不应对、不反击,就只能被一种巨大的力量裹挟着,失去所有。德军占领胶澳、青岛村被强拆、迁居台东镇、儿孙入狱……苦苦地撑着应对,每一次都是战至人困马乏。家园被蹂躏,自尊被践踏,盛怒之下,却只能发出一种有心无力的深深叹息。回头想想经历的这几年,连自己都捏着一把冷汗。

又是一日水米未尽。空腹饮酒,醉意迅速升起。

丁永一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酒盅,将它再次斟满。抬头看见丁周氏眼里的泪水,看着家和人宁、觥筹交错,立时间心中有种奇妙感觉。

这种感觉让人身心畅快,让整个人松懈下来。儿子和孙子回来了,丁永一的魂魄和精神头儿也回来了。家里又有了生机和欢笑。他现在只想躺下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上一会儿。一夜未眠的困倦和累积的心力憔悴,如海的波涛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地汹涌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送走客人,丁永一觉得身上乏得很,但依然强撑着要去祠堂。丁周氏扶着他沉重的身子,一起去了。

一进祠堂,丁永一纳头便拜,身体如泥一样瘫倒了下去。

“祖宗保佑……”

丁周氏来不及点灯,支着当家的胳膊,连拖带拉地把丁永一扶到草编的拜垫上。

丁永一对着墙上的祖宗轴子,伏身拜倒。

他口中喃喃地重复道:“祖宗保佑……”

丁永一身体轻轻抽搐着,到了最后,细微而低沉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哽咽。

“回来了就好……”丁周氏一边抹着自己的眼泪,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希望这样做能让他舒服些。

丁永一跪着扑倒在地上,慢慢没了声息。过了好久,一动不动。丁周氏担心他酒后受了风寒,起身关了祠堂的门。回到丁永一的身旁,将他扶了起来,托着他的头,让那个再没一丝力气的身体靠着自己。

“侥幸啊……”丁永一闭着眼睛,叹息着如此说。

丁周氏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她知道丁永一累极了,但这种累与自己操持家务不同,是累心。丁永一缄言谨慎,为了不让她担心,很少提及自己的担忧和顾虑。人在酒后,却能多说几句。丁永一似醒似睡,在他断断续续的话中,丁周氏听了个大概。

“国毓这孩子,胆子实在太大了……”丁永一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小国毓和狱长汉斯的那段交谈。听人讲话之时,听其说什么,更要听其没说什么。留意谈话中刻意回避的东西,往往更能得到真相。丁永一虽然微醺,但思维依然有条理。他有气无力地又说:“他一直用啤酒花试探狱长,直到断定汉斯走投无路,才打出了咱家存茶这张牌。为了让汉斯别无选择,他又去通知奥瑟。奥瑟等股东抢先卖掉股份,等于断了汉斯的后路。小小年纪,不知轻重地与狱长做了一个交易,又顺手卖了奥瑟先生一个人情……”

“咱孙子还小,也许没想那么多!”

“现在还小,长大了还了得?这份周密的盘算,这份胆气,哪像个孩子?”丁永一苦笑着道:“毋宁倾家荡产,舍命一拼。老茶梗子永远不敢,可是咱孙子替家里做了决定。”

丁周氏静静地听着,她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丁家似乎已处于孤注一掷的当口。

“咱们这一次,借着外国的邮政体系发货,赌货物被德国人扣押,意味着一场以身家性命相搏的殊死一决。也就是说,咱们丁家作为胶澳最早的茶户,要么就此消亡;要么藉此抛掉所有陈年包袱,可以重振家业。”

(▲德意志帝国邮局今青岛邮电博物馆)

丁周氏这时才明白,丁永一席间执壶,只道他敬客,却自顾自地斟饮。丁永一酒量极豪,但平时饮酒三四分即止,远不及醉。今天,他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有人猛地推了一把,帮着做了决定。于是,乘势纵身一跃,生死听天由命,反而觉得痛快。

丁永一再也抵挡不住酒意和疲乏,他低着头,跪在堂前睡着了。夜晚,丁家后院的花园里传来无名虫鸣之声,这让祠堂里显得更加幽静。丁周氏怕吵醒他,轻轻地扶着丁永一的身子,心事重重地淌着眼泪,让他靠着自己。

这一觉,丁永一睡得甚是香甜。这些日子,丁周氏伺候月子,白天忙家里的一切,晚上还要替儿媳妇照顾早产的孩子,自是十分劳累。她一天睡不上两三个时辰,半个月来,已是困顿至极。黑暗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迷迷糊糊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夫妻二人瞬间惊醒,侧耳细听。这么晚了,谁还会到祠堂来呢?

待续……

037 《史记》背后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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