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志衔一颗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点点头说：“还行，没有发霉。”

徐月茹脸上绽开了好看的笑容，圆圆的屁股轻轻地挨在床沿上，望着他问：“村长，你来找振山，是不是有好事呀？”

杨大志说：“也算不上好事，只是你上次在二狗家求我的事，我心里还惦记着呢，这不刚好有个差事我就来告诉你们了。”

“哎吆，那就太谢谢村长了。”徐月茹脸上的笑就更好看了，须臾，又问：“不知是什么好事呀？”

杨大志说：“去地里看青，活儿不累，一个月开三百块钱，也不误家里的活儿，白捡的一样。”

“行啊，行啊，我就知道村长是个心眼好的人，看我家振山没有别的本事，心里想着照顾我们。”徐跃茹笑着说完，就对身边的振山说：“你还不谢谢村长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

牛振山没有徐月茹脸上的兴奋，相反还有些犹豫，嗫嚅着说：“我干得了吗？”

这句话让徐月茹听得不舒服，剜他一眼，小声地斥道：“别人干得了，你怎就干不了？”

牛振山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杨大志插进来说：“也不是让你真去和坏人玩命，只是让你去做个样子，说白了，看青也就是看好人，坏人就算是违反了村里的规定，都是一个村的人你能把他怎么样？何况，看青的也不是你自个儿，你跟在别人后面做个样子就行了。”

徐月茹也说：“就是嘛，看青你要再干不了，真不知你还能干些什么。”

牛振山听他们一唱一和，就没话了，闷在那里木头一般。杨大志抽完了一颗烟，从炕沿上下来，拍了拍衣服，说：“行咧，就这么点事，我也该走了。”

徐月茹忙说：“吆，村长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怎么着也得在我家喝顿酒啊，要不显得我们也太不懂事了，要不，你和振山先待会儿，我去给你们弄几个菜。”

“不用客气，村里还有个会，我得走了。”

他溜达着往外走，徐月茹一边送嘴里还一边说着客气话，仿佛这顿酒不喝都是不给他们面子似的。走到院子里，杨大志眼神怪怪地瞅了她一眼，徐月茹感觉到了，脸上的笑虽有些不自然，但看他的眼神却有点暧昧了。杨大志来了兴趣，本想和她逗两句，但旁边木头般的牛振山很碍眼，就轻轻地咳嗽一声，端正了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实人牛振山对看青不感兴趣。这老实惯了的人，见不得人，犯憷出头，觉得在家里像女人一样编席挺好，自由清静还惹不了是非。杨大志前脚一走，牛振山就在徐月茹面前咕哝开了，这让徐月茹很看不起，脸蛋子一耷拉，摔摔打打说：“你瞧你那没出息的草鸡样，不就是去看青嘛，又不是让你去和别人玩命，如果要女人我都敢去。”

不管她怎样开导，牛振山还是一脸惜惶，仿佛大祸临头的样子。徐月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几次都有发脾气的冲动，但最后还是言语轻柔，语重心长地劝他：“振山呀，你就去吧，找个挣钱的事儿不容易。要不，你先去试试，实在不想干，再拉倒。”

徐月茹好说歹说，像老母送子上考场一样，连哄再劝，总算把牛振山轰到地里去看青了。

村里人都知道看青是个美差，农家人种庄稼不容易，谁也没有恶意去毁坏庄稼的心，所谓的看青不过就是挂上名，在地里吓唬一下少数贪小便宜的人。这样虚虚实实的活儿，是很清闲很自由的，还能抽出时间来不误家里的活儿。王瘸子腿脚不好，庄稼活干不了，这么多年就沾了看青的光，溜溜达达的就有钱花。能挣上这样清闲的钱，他当然知道要感激杨大志的照顾，所以他隔三差五会把杨大志请到家里，好酒好菜地孝敬一番。至于村里想再上一个看青的人，王瘸子早有耳闻，有几次喝酒也和杨大志打过招呼了，希望让他的兄弟干，但杨大志每次都是一句“想着呢。”始终也没有给过他一个痛快话。

当牛振山按杨大志地嘱咐，找到防水提上的小土屋里时，躺在地铺上的王瘸子以为他口渴来找水喝，就说：“小瓮里有水，是我今儿刚从家里带回来的。”

牛振山表情木木地说：“我不喝水。”

“是不是看到有人祸害庄稼了，找我去看看。”王瘸子问。

“不是。”

王瘸子皱眉，盯着他问：“那你来干什么？”

牛振山说：“我来看青。”

“你说什么？”王瘸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来看青，谁让你来的？”。

牛振山说：“村长。”

王瘸子愣住了，想了想问：“你和村长是亲戚？”

牛振山说：“不是。”

王瘸子想了想又问：“那一定是你的亲戚和村长是亲戚。”

牛振山说：“没有。”

王瘸子奇怪了，在他的意识里能来这里看青的就得和杨大志沾亲带故，否则这样的好差事是不会落到旁人头上的。王瘸子一个人躺在地铺上还在费劲的捉摸，凉在一边的牛振山就难受了，在他看来，既然挣了村里这份钱，就应该干点什么，见王瘸子躺在地铺上许久不见动弹，就嗫嚅地问：“叔啊，你看我该干什么呀？”

“站大堤上瞅着去，如果有人祸害庄稼就喊我。”王瘸子不耐烦地说。

牛振山听了，就真的到外面站着，像只孤独的猫鼬，拔着脖子东瞅西瞅。

傍黑儿，徐月茹做熟饭坐在门槛上等牛振山回来。牛振山在暮霭里晃荡着进了家门，徐月茹站起身问：“第一天去，怎么样？”

牛振山脸上的表情轻快了许多，说：“还行。”

听他的口气，徐月茹就知道他已经能胜任看青的活了，松了口气，说：“我就说嘛，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看青，跟待着有什么区别。”

牛振山来到里屋，坐在了床上，手抚摸着小腿说：“也不容易啊，把我站的腿都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