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庆嘤只要把食物做好，喂到他嘴边，他就会乖乖张开嘴把食物吃下去，哪怕吃的艰难——老瞎子很想活着，他想陪着庆嘤。

后来，老瞎子不说庆嘤的坏话了，他变得更加敏感了，也更加无力了，像个孩童般，忘了很多事，也开始害怕了，要紧紧抓着庆嘤他的手才能安然入睡——这是捞瞎子最有力的时候，也是最无力的时候。

庆嘤宁愿老瞎子骂他。

老瞎子以前很厉害的，瞎了都能照顾一个婴儿，把婴儿养大，教他武学；来阎镇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钱买了个小房子住。

但现在只能让那个婴儿照顾他了。

这就是延寿的代价吗？

但老瞎子还是不想死，哪怕痛苦。

……

老瞎子对庆嘤未来的担心止于死前的第七天。

那天，庆嘤武功入境了，那是老瞎子最后兴奋的时候，一直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神采，似乎又活了过来。

他可以躺在床上指点天下了，一境的都是杂鱼，军队例外；二境的勉强入眼，军队例外；三境的也就那样，也是军队例外。

他们不讲武德。

唯有那天人，才配成为他故事力的主角。

这天下有武道三境，三镜之上是天人，老瞎子之前是那个境界的人物呢？是三境，还是天人、亦或是那未知的境界呢？

庆嘤问了，他没说，就像是之前问老瞎子姓名和仇人一样，什么也不说。

他告诉了庆嘤从一境到三境的路怎么走，又该如何突破到之上的天人。

他说他没瞎前、年轻时是多么多么的帅气，有多少个女人喜欢他；说西边大漠的奇景，那边的绝世美女；说他喝过的酒、曾经的友人如何；

说：“庆嘤，你真是我的骄傲。”

他说了很多很多，他似乎变年轻了——他不吝啬生命力了。

他牵挂着庆嘤，想看他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不想留下庆嘤一人，但他不能再陪着庆嘤了、不能了。

最后，他说：“庆嘤啊，你不要伤心，不要。”

“你不必为我干些什么，你啊，以后过的开心就好。”

“你一个人要好好的活着，别太早来找我，我希望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他希望庆嘤不要太过伤心，好好的活着，告诉庆嘤不要太过想念他。

庆嘤不伤心，他没哭，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那天他没有哭。

他只是抓这老瞎子的手，等到了第二天、第三天、第…他很想再等等，可是那股腐烂味让他无法忽略下去了。

老瞎子走了。

庆嘤没听他的话：把他随便就埋了，因为老瞎子说过他的坏话。

他把老瞎子留给他的钱全花了，买了个大大的棺材，塞了好多好多东西在里边——他怕棺材太大，老瞎子太瘦，一个人在里边太空旷了。

又立了个墓碑。

老瞎子睡着了，不在乎身后事的，但庆嘤要照顾自己的感情，要是随便埋了，以后找不到老瞎子怎么办？

他庆嘤不开心了，说话给谁听？

谁让他说庆嘤坏话的？还不肯醒来，那别怪他庆嘤了。

墓碑上的碑文是：老瞎子，庆嘤之父，葬于乾元十二年七月三日。

我们相依为命九年，你照顾了我六年又三个月，我照顾你两年九月又七天。

我又等了你三天，你没再醒过来。

以后只剩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