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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父亲

庆嘤就是庆幸你还能哭的意思,这个名字是老瞎子起的。

庆嘤是在夜里的一个破庙里被老瞎子捡到的,不知道是谁扔的、也不知道扔了几天了。

那时老瞎子路过破庙躲雨,呆了有一段时间,要不是后半夜雨势变大,砸得破庙里噼啪响,又雷声大作,把他吓醒,发出微弱的嘤咛声,让老瞎子心烦,老瞎子就不会管他死活了——这是他死前告诉庆嘤的。

庆嘤能理解这事。

他一个没几年好活的老瞎子,在破庙里恰好遇上了一个刚出生、非亲非故、被遗弃的婴儿。

他没有救这个婴儿、养这个婴儿责任,那是亲生父母该干的事情,而不是他一个路过的瞎子该干的事。

而且让婴儿暂时活下去不难,给点吃的就行,难的是要养多久、怎么养大成人。

老瞎子有仇人,自己本身也活不了多久,这个婴儿他是不能养大成人的,也不能让这个婴儿给他养老,没好处的是,他为什么要干呢?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老瞎子冷眼旁观。

“下雨了,等雨停我就走,这个婴儿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都杀了那么多人了,还需要在乎一个婴儿吗?”

……

不知道老瞎子是这样想的吗?还是在纠结着呢?

还好庆嘤在后半夜醒了,还好那时还能发出嘤啼,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从庆嘤能走路开始,老瞎子就开始把各种东西往他脑子里塞,也不管他能不能记住。

开始是识字、认识各种东西,然后是抓乞丐、扒手教他怎么偷东西,怎么活下去。直至庆嘤六岁时教了武学,告诉庆嘤以后好好活下去就好了,不用去找他,就把他送人了。

把庆嘤送到一个有自己的地、相对殷实的农人家中——婴儿不好养,挑吃的、要人照顾,还容易死,那时可就赔钱了,所以常常送都送不出去。

可大点孩童给口饭就能帮忙干些活了,吃什么的不是挑,能入口得都行,不怎么让人操心,很好养,所以很抢手,更不要说是送了。

当时他们还觉得自己赚了,特别是庆嘤没有哭也没有闹,老老实实的。

可庆嘤在当天夜里就跑了。

趁那对夫妇睡着了,拿了个窝窝头就走了,走在路上,渴了喝河水,饿了吃窝窝头,从夜里到白天,白天到晚上,一直走。

直到晕倒,直到老瞎子看不下去。

其实老瞎子从破庙中捡起时就是把他送人的,但后来养出感情了、不舍得了、不放心了,就一直拖着,一拖就是六年。

那时他身体是在不行了,再不出手就没机会了。

那时是老瞎子最后的机会——老瞎子有仇人,死前出手虽然杀不了他,但拼上命的话,老瞎子能给人来一下狠的,给上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也只有这样的结果,才对得起老瞎子的一生;这样的结果,才死的风光,才快意恩仇!

大丈夫当如是啊!

老瞎子是这样想的。

可庆嘤跑出来找他了,就那么一直走一直找。

自己养大的娃自己心疼,看着庆嘤,他忽然就不想死了,他想活着看到这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于是死志消亡,用上了早年得到的延寿功法,散去了自身的境界,吝啬残余的生命力,成了自己曾经所不齿的、苟延残喘之人。

可老瞎子用尽了办法,带着庆嘤到阎镇,最后也只多活了三年。

死时庆嘤还没长大,也还没结婚生子。

而延寿的代价是自己本来硬朗的、还能大战一场的身子骨变得无力,只能躺床上,易生病,最后一年进食都困难。

老瞎子死前可能糊涂了,用了很多的坏话骂庆嘤,也让庆嘤不要管他。

他说要不是他之前都把庆嘤送人了,庆嘤还要跑出来找他,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害得他不能死得风光,现在更是只能躺床上,这些都是怪庆嘤,让庆嘤滚远点;了。

他让庆嘤不要照顾他,他现在卧病在床的样子很不体面,很丢人,他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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