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你已然置身乾元殿,怎还敢继续隐瞒?还不说?!”安德元半天毫无动静,鹤啸天眼中寒光一闪,怒声呵斥。
安德元的情绪犹如波澜壮阔的海面,与他伏地的背脊一同上下起伏不停。
须臾,他猛然抬起头,挺直了原本如弯弓般佝偻的上身。通红的眼白中,那略显浑浊的眼珠仿若燃烧的火焰,狠狠盯向鹤啸天,接着带着怨毒之色再看向皇帝,最后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文官武将之后,突然仰天狂笑起来。
在场之人见他这般突如其来的举动,皆不由地皱起眉头。
“谣言?哈哈哈……何为谣言?是如今的太傅魏大人之发妻令夫人曾与周皇平治帝在长庭宫如胶似漆数月,还是说你们当今大衍皇帝的后宫之主魏皇后乃当年二人情比金坚的结晶?亦或是你们的大衍未来储君流淌着一半周皇的血脉呢?哈哈哈……”安德元用高亢而尖锐的语调,字斟句酌地说出这番石破天惊之语。此刻的他,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颓丧模样,眼珠因激动而凸出,周身随着口中喷涌而出的话语剧烈颤抖。
“好一个胆大包天的阉奴!竟敢信口雌黄,肆意污蔑当朝皇后、太子和太傅!陛下,臣有理由怀疑此贼蓄意泄露行踪,其目的便是此刻上殿诬陷娘娘。这背主奴才的胡言乱语岂能轻信,应当即刻将其拖出乾元殿,就地正法!”阴唯康仿佛被安德元的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他第一个冲上前去,怒不可遏地骂道。
阴尚书的话音刚落,荣亲王几乎同时如离弦之箭般跨出脚步,眨眼间便来到了安德元面前。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只见他飞起一脚,犹如雷霆万钧之势,将还在原地得意洋洋大笑的安德元狠狠地踹飞出去。刹那间,安德元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扑到一丈开外的地方,狂吐几口鲜血。
“天子在上,岂容你个腌臜阉人口出狂言,混淆视听!若再敢肆意攀扯,本王即便是舍弃这亲王之位,也要在这大殿之上,将你这老杀才活活踹死!”荣亲王的声音低沉而又阴森,目光恰似饿狼一般凶狠。虽说他向来狂妄不羁,也时常在朝堂上对那些与他意见不合的同僚破口大骂、冷嘲热讽。但像现在这样,浑身杀气腾腾,欲置人于死地的,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百官见状,许多人不由不心生敬畏。
“王爷息怒,这个阉奴暂且还杀不得啊……”常必思唯恐荣亲王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人证给扼杀了,赶忙出声阻拦。
任凭常大人如何苦口婆心地劝说,荣亲王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口舌内满是血迹,抚着胸口哀叫的安德元,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荣勉。”(荣亲王楚勉,字荣,故而也被称为荣勉。)怀仁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赞成,但并未对他多指责。只是发出了一声长而缓的声调,如黄钟大吕,在大殿之中回荡,以此来提醒。
荣亲王这才冷哼一声,转而面向怀仁帝,一脸不忿地跪下请罪:“陛下,此贼实在可恶,臣一时忍不住动手,但事关我楚家皇室清誉,身为楚氏子孙岂容这老阉奴信口雌黄,乱我朝纲!求陛下将其审问完毕之后再行降罪于臣,臣愿受任何责罚。”他的神情悲愤交加,语气恳切至极,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那副恃势凌人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判若两人。
“陛下,荣亲王个性直率,眼里向来容不得半粒沙子,作出此举也实属心中太过愤怒,还请陛下从轻发落。”泰亲王忙上前为自己的外甥求情。
“请陛下从轻发落……”鹤啸天也随声附和道。
在这庄严肃穆的早朝上,竟敢当着皇帝的面动手伤人,此等行为实乃大不敬,按律当受庭杖三十!但荣亲王伤的是前朝宦官,而原因又是他说了一番不知真假的污蔑之辞。是以,无论是站在皇家的立场,还是百官的角度,他伤人的原因都是为了维护皇室的尊严,若还有人胆敢奏请皇帝追究,那简直就是不识时务,甚至有与皇室为敌之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