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冯庄淡然一笑。
田不育,我看你出不出手。
没等多久,屯里看热闹的孩子们就来报信了。
“出事了,打起来了。”
还在交谈的冯庄与管亥赶紧过去,就怕老田被吴霸不小心打死了。
毕竟在青州黄巾军这个匪气十足的流寇武装里,打起来了跟要打死人了没有什么区别。
冯庄与管亥走到仓房门口的空地上,就看到吴霸在打老田。
没人知道老田什么时候是活着的,什么时候会死。他永远都像一滩烂泥一般窝在拐角处,永远像幽灵一般跟着这只流动作战的流寇部队。
反正最老的黄巾军——现在的几个渠帅都没有他老人家参加革命工作早。
也许老田永远都不会死。
看到老田挨打,大家都不劝了,因为他是真欠打啊,不信你听听他现在还在嘴硬。
“用力,打人都没力气,还说你是青州黄巾第一勇士,我呸!”一道血沫子吐在了吴霸的脸上。
老田好死不死居然提到了“第一勇士”这个称号,吴霸顿时来劲了。为了这个“第一勇士”的名头,老田没少挨揍。
“你还敢吐乃公一脸?不都是你天天碰到人就说自己是“青州第一勇士”,还骗小孩子鸡子吃!”吴霸指着地上的老田,越说越激动。
“你不给我鸡子吃,我就偷!”老田十分讲道理。
“你偷鸡子你还有理,这些鸡子咱都没吃过,我说鸡子怎么老是少,之前看管的人还说有黄鼠狼,原来是你这只老狗。”
“鸡子不就是用来吃的?”老田这个灵魂反问把围观的人都看乐了。
“你还边吃鸡子边吹牛,还吹牛不?”吴霸问道,老田抱着头在装死。
“还吹牛你参加过讨灭先零羌不?”吴霸踩了踩他的左腿,“你到底是哪条腿瘸?你放心,我不打你得瘸腿!”
老田只是在地上呼痛,抱着头弓着腰如同油煎的虾一样。
“就你故汉军军侯呢?我呸!”吴霸朝他身上吐了一口浓痰,重重踢了两下他的小腿。
“你要不提起灭羌乃公还不会打你!”吴霸喘着粗气,咬牙切齿。
“灭羌,灭羌,灭了几十年的羌,灭的乃公家破人亡!”他朝着天空大喊着心中的不忿,一个30多岁的八尺壮汉哭的像个孩子。
吴霸参加黄巾军以后对大汉官府深刻到次次见血的怨恨,一刹那释放出来了。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嗜杀如命的黄巾骁将,不是那个冯庄眼中十恶不赦的罪人。
他好像还是一个某地方的汉家良家子,沉迷在大汉无敌的荣光中,平静的生活着。
在场围观的黄巾士兵,将校,甚至还有一个渠帅管大傻,都好像丝毫不关心被殴打的老兵痞的死活。
而老田躺在地上良久,不再呻吟,居然笑了起来。
笑得吴霸都愣愣的看着他,不再拳脚相加。
“咱在西北就该死了,无数次午夜梦回,醒来都是一个洒满月光的战场,袍泽们枕着铁戟身上铺着破碎的汉军旗,他们躺在发黑的血河中,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山谷。咱站起身,奔跑,喘息,呼号,没有人应答,只有苍蝇如云彩般“嗡嗡”不息的合唱,只有回声响彻山谷。咱要等到黎明太阳的光亮照遍腐烂的铠甲,咱才能从梦中苏醒。”
他呻吟着,哭诉着,天地都为他的遭遇而阴暗了下来。
原来是管大傻城墙一般的身躯挡住了阳光。
“你为什么要呆在黄巾军,像一只臭虫一般!”管亥低头看着这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兵痞。
“你们黄巾贼把我全家席卷而去,我就跟着找啊,找啊,找,许多年后我才知道,他们早都死了,死啦。哈哈哈哈——”老兵痞粗野的笑声就像夜枭的叫声一般刺耳。
“——”原本看着田不育的精湛表演瞠目结舌的吴霸被他这句话气的脸色铁青,转头就走。
又哭又笑的在地上打滚了一会,老田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侯非侯王非王,”这句流传天下的童谣他只唱了半句,稍微停顿了数息,继续唱道,“八州都是乱坟场,死在他乡是故乡。”
“散了吧,该干啥干啥去。”管大傻一顿骂把围观的众人都轰走了。
“想不到啊,我还是低估了老田。”冯庄抚摸着下巴,一阵苦笑,这一番比惨,他被田不育的演技彻底征服,如果旁边再有一只叫小强的蟑螂就更完美了。
比起会卖惨,黄巾的这些大老粗显然比不过快要入土吃的鸡子比他们看过的还多的老田。
他这一卖惨,谁都不好意思追究他偷吃鸡子的事情了,这一番卖力表演还不值几个鸡子?
毕竟张饶大渠帅的面子大家都得顾着一二,老田又这么惨,还知道结束了来几句意味深长的童谣来提升逼格,让围观群众都感觉值了回票价。
“老田这人,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但是他要吃的鸡子一定要吃到。”管大傻如此评价道。
“你就不怕老田报复你?他要是把你吃的豆粥里面拌点马粪,你脸还不丢到天上?”管亥显然知道老田的手段。
“有青州第一勇士替我挡着呢。”冯庄无比笃定,他认识田不育快三年了,谁跟田不育过意不去,最后活下来的都只会是田不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