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安元殿的殿门紧闭。
“母后,母后,放我出去!”她拍门大喊。
“端宁。”
崔皇后用她一贯慈爱,温和的声音,说着最恶毒的话。
“你怎么,还有颜面回来?”
“堂堂公主,入过匪窝,出入过军营,落到过人贩子手里,险些被卖往青楼,清白全无,你如何还敢活着回来?”
“你是我亲女,我若不大义灭亲,将以何训宫壶?陛下心软,我却不能不以身作则。”
崔皇后说到一半的时候,朱和玉已经悄悄扒着窗户,打算溜走。
以她的身法,出入宫禁有难度,躲到一个地方不被发现,等师尊来援,或者一道道宫门慢慢混出去,还是可以的。
“我知你往外跑了一趟,心野了,把妇德女教忘了个精光。你若跑,我便替你用了这三样物件儿。”
“教养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我合该以死谢罪。”
朱和玉收回将要踢破窗户的脚。
门外对她喊打喊杀的,是她的亲生母亲,是养育疼爱了她十数年的母后。
最后,她只在窗纸上戳出一个孔洞,去看殿外院落上空,四四方方的天。
这里是大内禁廷,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回到这里,她好像又被框到了笼子里,重新变成了听着“妇德有常,不踰孝敬”长大的端宁公主。
那些在师尊身边,无拘无束的时光,像浮在院墙上方的星空里,一场触不到的美梦,离她越来越远。
她沉默着回到空空荡荡的殿内。
同她入宫的艺娘,不知所踪,也不知,是不是被崔皇后处置掉了。
师门有训,本门没有要死要活的弟子。
所以,她不能主动轻生,但也不忍母后替她去死。
她只能默默待在春元殿,同崔皇后僵持。
朱和玉就这么在坤宁宫滴水未进,耗了两天。
两天后,她的师尊被陆府认作亲女,入宫赴宴。
宫宴当天,易庭风就接到师门指派的任务——
跟陆闵之一道,护送刚刚归府的陆大小姐入宫。
他乍一听说陆家还有个女儿,只是微微惊讶,但也未曾多想。
直至见着“陆大小姐”真容,他的脸就黑了。
“你又在玩什么花样?为了潜入陆府偷瞧不迁,不惜认我师父做爹?”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他略有些羞愧。
段千馥虽好色,但行事还算有底线,确实不至于乱人宗谱。
“我要是想占陆大公子便宜,还认人做亲哥,岂不是作茧自缚?都是亲兄妹了,还怎么撩?”
“……”
“而且,你没发现,我跟你师父,长得特别像吗?”
“你能不能要点脸,你跟我师父,一女一男,一少一老,我师父又比你稳重得多,你们哪里像了?”
“你想象你师父再年轻个二十多岁,没了胡子,再穿个女装……”
段千馥跟陆珩,光看外表,确实很像。
但所有见过陆珩的人,第一次见着段千馥,都不会把他们联想到一块儿。
还是在段千馥的刻意提示下,易庭风端详着她,想象她眼角长出细纹,翘起的唇角往下撇,加上胡子,气质再冷硬一点。
还真就变成他师父了。
易庭风久不开口,段千馥也不催促,直到靠近宫门,他才回神。
“怎么样?像吧?”她笑吟吟地问。
“……像。”
他没有告诉她,到后面,他就没再拿她,跟师父的样子作比了。
她托腮倚在马车窗边,那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含笑注视他的模样,让他移不开视线。
“咳,总之,宫禁重地,把你那风流劲儿收着点。近来,宫中……乱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