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真的做错了,于是她启程去纠正另一件错事,去挽回段之盛的名誉,去挽救万千深陷于水火的战士,去把原有的荣誉还给他们。
——“师父,等我打胜仗回来,再一起数星星吧。”
段之盛,你最好是活得好好的。
一支离弦之箭倏地从初竹耳畔越过,断了她几缕发丝,插进了松软的泥里。
“驾!”
她这才听见身后奔腾翻涌的阵阵马蹄声,不敢松懈,抓紧缰绳低吼催道。
居然才跑了十几公里路就追上了。
初竹微微侧过头,马上大汉身披貂裘兽皮,羽毛发饰,腰配长刀,手握弓箭,正瞄准她。
想是这个地区擅骑马射箭的部落,收到了安连庙的召集,急捉拿她邀功。
长袖一甩,数种暗器扎进地里,尖锐朝上,发着诡谲的光芒。
从风啸声依稀辨清攻势,初竹拽紧缰绳朝左猛地一拉,弯腰躲过齐发的箭。随后马匹倾倒,人声嚎叫,初竹趁此回望,又是换了一批大刀阔斧的汉子,马匹更加俊逸,挥舞刀奔向她。
初竹咬牙聚了两团灵流,打向后方,却被他们的阵型变化所躲过。
眼看距离不断缩减,初竹突然望到前方有一人一马疾驰,心道不妙,正要拐方向绕远路,却看清了那人面容,讶异不解。
竟是明轩然。
他手拿剑器,灿若星辰,目光坚定不露胆怯,一身金色华袍飘逸前来。
两人旋即过身,听见明轩然说道:“一路顺风。”
再然后,万籁俱寂,唯有剑入血肉的交缠声,与不知倦怠奔跑的马蹄声。
安连庙很快召集了足够人手,信号全然发出途中阻拦,华洛手持日行千里符带人前往鬼林守株待兔。临出发时,突然有一人闯入对列,直奔华洛,是个小姑娘。
华洛眼疾手快把符纸塞进腰封,晃过了抢夺的手,垂眸见来人,道:“柳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
柳依依皱眉后退半步,微微仰头,气势凌人:“你们去抓谁?”
“令师。”华洛淡然吐出两字,抱手看着初竹的爱徒。
果真柳依依即刻抬手要抢,华洛侧身躲过,抬眸示意旁人去请柳清歌,听柳依依不满说道:“又是姐姐吗?我师父去找师兄,怎么你们回回都要插手?你们就是眼红见不得师徒团聚。”
华洛浅笑挑眉,略带遗憾说道:“令师能涉身去沙埋寻行踪不明的弟子,也不见来安连庙看看柳小姐。”
这一说触怒了柳依依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阴霾覆盖了整张脸,手指攥紧衣物却说不出一个字。随即,她的身子便被金色的藤蔓缠住,拉回到后方,如此坚韧的藤蔓,只能是柳清歌。
“还不快去!”柳清歌一手把着柳依依的后颈,一手催动符纸施力。
衡阳紧喊道:“快站好,队形不乱。”
等待中途,华洛歉疚地朝挣扎的柳依依笑了笑,背身却长吁短叹,他也不想说那样狠心的话,况且是对与自己同龄的女子。
印象中是因为初竹当年触犯律文禁足苍穹派,柳清歌出于忧患就将柳依依召回安连庙,一直待到如今,两年间师徒二人应当是没见过面的。
那边柳依依推搡着柳清歌,不顾她是亲姐姐,当初她就是这样拦,把初竹拦在了修真界,险些拦断了师徒情缘。
华洛靠在石柱上,灵敏嗅到一丝异样的气味,打量周围并无不妥,便困惑地观了观天,几乎停滞了半刻的呼吸。
待他惊觉,倏地逃开所在区域,并惊慌喊道:“快跑开!”
话音未落,一股强劲的灵力从天降下,恰好在华洛扑出去的那刻,一层层白雾压制在原本整齐的队列之上。
华洛站定在柳清歌面前,回身见雾霭笼罩,犹如深山隔绝人世寂静,已经察觉不到雾里众人的灵力了,愕然道:“好强。”
它面前像蝼蚁般的三人,柳依依微张着嘴愣住了,连柳清歌也不禁蹙眉慨叹:“这是当初拦住初竹的九重华,普天之下,只有他能做到。”
柳清歌忽然眼神锐利,淡淡说道:“司马俨。”
雾霭前缓缓浮现一个人影,他只是走了几步,五官看不清也传来了压制性,倍感危险的柳清歌抿唇交代:“古论阁还有一张日行千里符,仅靠你一人无法短时间施展,我在这拖延他,你快去。”
又抬手打向柳依依,将其送去听风楼,或许是幻觉,竟见柳依依的眼眸流露了担忧。
柳清歌瞥见司马俨,讥笑道:“九重华你共就施展了两回吧,很庆幸我都见识过了。”
司马俨缓缓撩起眼皮,目光定在她身上,阴鸷污浊的眸光如利刃,令她不寒而栗。
九重华能断绝范围内所有人的灵力,是修真界为数不多的必中招式,人一旦进了所圈范围,便不可能逃出。除非施法者收回或身死。
是司马俨游历八方创造的法术,这些年一直在精进,已经可以容纳一百余人了。
“让开。”司马俨的命令掷地有声,这般威严。
柳清歌坚挺了背脊,硬笑道:“司马俨,别得寸进尺,初竹是必须拦下的,再过两年她才能请缨,两年前你就是用九重华拦下她的。”
闻言,司马俨却抿笑,眼神淡漠薄凉,说道:“我不会犯同一个错,还是请你让开。”
柳清歌粗略算了算时间,至少需要拖一柱香多,不到两柱香。意味着至少要在功力全开的司马俨手中夺取两柱香的时间,当上庙主后,就很少有过与强者的对决了,那么,也不必再手下留情,全力以赴罢。
大宗教早早收到了安连庙的信号,樊连天无意对这等事上心,却察觉自家儿子颇为关心,想起上回眷髓刃被擅用,自然明白了,思虑再三,便全权交樊羽节办。哪怕办事不妥,大宗教也不惧修真界各方势力,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樊羽节虽修习有碍,灵力却充沛,即派遣三支精英小队随初竹行进路线剿敌。
柳清歌只以为初竹独自行动,却不料与她同到达大宗教辖地的随行简辰逸,两人分离后即前往大宗教与樊羽节会合,商榷行动。
“安连庙若是派人,光凭你一人不足以应付。”樊羽节正在地上用朱砂作画,画好了一半。
桌上放着一柄红伞,简辰逸抿了口茶,摸了摸伞柄,道:“不必担心,自有人应付。”
去偷司马俨的日行千里符不巧正撞上了要外出的司马俨,简辰逸已经打算携符纸逃走再认错,不料司马俨却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他无所顾忌。
简辰逸沉默地喝茶,初竹为了不与军队撞上独自驾马赶路,也不知前路是否有险。画好阵法的樊羽节喊道:“成了。”
待简辰逸背上红伞站在阵法中央,他念法决,一阵白光闪过,简辰逸消失在阵法上。
耗费过多灵力的他起身不免扶住桌角,心底却为初竹的后程担心,没有指引,全凭毅力与幸运去沙埋。
未等他松口气,屋外紧接着有人急促敲门,言语慌乱:“少主,二宗教的小队截杀了一分队,目前正与二分队陷入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