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三叔贺南棉和贺三娘进了村,就说是厂“双职工”。而省厂“倒闭”,他们一开始还能在厂宿舍区里蜗居,过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进大渔村那么说,实在是,贺三娘所在的局正对农村,她说,她回村提那做什么。村里人实在。
至于,她是从农机局里“下放农村”。贺锦绣估摸着,那些年,就待厂里小卖部。梅桂花,“蜗居”厂小卖部,发展第三产业。
这些年,夫妻俩厂门口小卖部卖过粮油,打过酱油,卖给孩子泡泡糖,要能吹泡泡的,卖出去的气球还得包打气,等到回村前还做起了冰库。夏天还卖冰棍冰激凌袋装奶棒棒冰等,产业趋于多元化,多样化。
直到儿子要升高中,女儿要读大学,开销猛涨。贺父贺南棉一咬牙,便决定回大渔村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读了书,都是进城的。”贺母说起来,贺家祖宗就是书读少了,任劳任怨如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黄牛,在乡下守老屋。贺母碎叨叨地说。
“能带走的带走,只差没一把火给烧了老屋。”是说的,还得给祖宗留个栖息地。
那时的贺家,也算不得此地能叫出名号的人家,是看有名望的人家走,当家的便也当机立断,说走。经人提醒,又留了看家的。
原是想着,还得有退路。后来,消息传回来,遭遇海难,贺家出去的人都死绝了,大渔村里的贺家便是留下的贺三叔的祖父。
至于村里贺家人少,田地守不住,临到进城,老屋也叫人拆了些去。大渔村里的琐碎磨牙事。也说贺家原本就投资报领矿山,抓住开矿潮的机遇,做起了矿老板。当然,贺家老屋传到了贺南棉,一早是明珠蒙尘,徒有其表。
在贺三娘梅桂花看来,就像了贺三叔贺南棉。梅桂花可听说了,厂门口小卖部里的冰柜卖海鲜,冰鲜的,接了他们事的人家都发了家,说起来咬牙切齿的。
“人家是没你能耐。但也有了车。私家车。坐上一家老小,还能装不少东西,你呢。”
“我怎么就嫁给了你。”
现在,自然没有人家再提。说起来,还是在贺父创业失败的那段日子里,也是要债。
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要债。
就像是连锁反应。也有的说是,蝴蝶效应。就像是说,“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结果可能引发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走下拖拉机的贺锦绣还记得,贺母梅桂花唆使自家小儿子贺锦纶偷拿贺家海外来信,然后,叫上女儿贺锦绣,逐字逐句地看。
念给她听。
听得梅桂花边看信,搂着儿子贺锦纶连连点头:“海外有矿。”
不曾想,贺三叔首航触礁了。
贺家小船,第一次出海,碧波万顷,晴空如洗。正赶上大渔村放映室里放映某部外国电影,推波助澜的,催人泪下。
有人在村头放映室里看了七回,还看得泪涟涟,看得放映员都不好意思收她钱了。有人问她都看了啥。
说是“夹克和肉丝”。
说啥哩。村里人一时没听明白。
说是外国的,名字也是外国的,瘦男肥女,就是“夹克”和“肉丝”。外国话,一听就明白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