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身份依旧未知，目前我们正在比对DNA。但我们从被害人的衣服中得到线索。”吴寒在白板前分析，下面一众警察，包括吴忠：“被害人的校服属于旧款式，但无法具体定位，能基本判断属于十年前。因为十年前全国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校服款式更新。在那之后，这个款式的校服基本就不存在了。”

“吴队，你是说被害人被穿上了十年前的校服？”

“我们请专家对校服的面料进行鉴定，进一步缩短了时间，基本可以确定这款校服出品的时间是在十五到二十年前。制作厂商为南洋纺织厂。”吴寒说：“我们跟南洋纺织厂确认过，进一步确认了校服的制作时间。准确来说，是十五到十七年前，也就是2007年至2009年，这三年间。”

“回到受害人。受害人被判断为17岁女生。尸体经过高度防腐处理，器官、血液、头颅等全部不见，无法具体判断死亡时间。”吴寒继续说：“除了脖子和腹部的创口，尸体体表并未发现明显的创伤......”

“死因呢？”

“根据伤口分析，我们能够判断脖子和腹部的创口都发生在死后。同时由于尸体的血液、器官都已经不见，且尸体进行过高度的防腐处理。所以目前还无法推测出死因。”吴寒说：“回到伤口，我们比对了该具尸体与无头案尸体的特征，发现伤口高度相似......”

“吴队，你是说这具尸体是无头案的又一个受害者？”

“我没有说。”吴寒没有看吴忠，指着白板上的某处说：“但从现场的布置和尸体的情况来看，不可否认该具尸体与无头案受害者尸体有高度相似之处。关于尸体的死亡时间，我们已经委托实验室使用某种新技术对创口处的特殊细菌进行分析，有一定概率能得到粗略的时间。”

专案小组一直开会到下半夜，吴忠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年岁过了某条时间线后，带来肉体的衰退是骤然的。的确是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但在离开之前，他需要让这件事情有个了断。吴忠目光坚定。

“你是？”吴忠一扫，在旁听的众人中发现一张让他印象深刻的脸庞：“单一是吧？新进的鉴识员？”

“对的，吴局长。”单一有着异乎常人的稳重，正是这点吸引了吴忠的注意力，在他眼中，警察是兼具极静与极动的职业，但这两者间，极静是更珍贵的品质。

“你怎么看？”吴忠给单一递了一瓶水。

单一接过水，眺望远处的白板，与警察们簇拥下的吴寒：“吴局长，我也没什么见解......”

“别说没用的。”吴忠说：“从一开始就在旁听的除了我们专案组的就只有你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注，但你一定会有比别人更多的思考和观察。”

吴忠如刀的目光刺进单一的大脑皮层，数十年的老刑侦养出的气魄是常人无法抵抗的。单一吞了口矿泉水，他知道自己一定引起了吴忠的某些怀疑，但这是无法避免的，就算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但这不重要。

单一看向白板上的那张照片，如同耶稣一样被架成十字模样的无头少女尸体。

重要的只有这个。

单一收回目光，说：“我听了吴队的分析，觉得目前最重要的是三件事。”

“哦？说说看。”吴忠的表情显示他并不惊讶。

“一，尸体是什么时候被布置的。二，尸体是被谁布置的。三，为什么。”单一回答。

“我看你没有把查明身份这一条放进去，你觉得不重要？”吴忠问。单一知道吴忠是在有意试探，单一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因为没有意义，说：“从无头案的情况来看，尸体的身份极难查明，十起案件，有五起至今还未查明身份，剩下五起查明身份的，也是在案发现场发现了足以证明身份的证据。所以，如果按吴队的说法，将无头案和这个案件联系在一起......我觉得不应该在查明身份这点上浪费太多时间。”

“你果然是奔着无头案来的。”吴忠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鹰一般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单一，突然问：“林啸是你的什么人？”

单一心头凛然，发觉还是低估了这位老师傅的眼力，犹豫片刻后说：“林啸......是我的师傅。”

“师傅？”吴忠绷不住眉眼间的惊讶，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但他很快回过神来，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林啸那小子......师傅，呵呵，像那小子的风格。你跟他认识的时候，只怕你还在上高中吧？”

单一点头说：“就是林大哥让我决心走上这条路的。”

“首都警大第一名毕业，却跑到我们这小小的江城警局当个鉴识员。”吴忠盯着单一的眼睛，感慨道：“恐怕你完全是为了林啸来的吧。”

单一没有回答。

“好。林啸有你这个徒弟，很好。”吴忠说：“以后你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什么帮助，直接来找我。”

单一回到指纹实验室，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临时喊来加班的任艺也早就离开。

先前吴寒的案情分析让单一对无头女尸案有了详细的了解，但他在意的是一个点，为什么没有讲到那颗弹珠？

白天在案发现场，吴忠如此执着于所谓“奇怪的东西”，单一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吴寒可能也摸不着头脑，因为这个特征没有被写进无头案的卷宗里。

当初，基本的判断是这些“奇怪的东西”与案件无关。但警队里有少数几个人相信，这些“奇怪的东西”是与案件有极深的联系的。

用林啸的话说，这些“奇怪的东西”，是凶手放在现场的纪念品。

纪念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用这个东西？不知道。

但一定是纪念品，林啸当初便是如此坚信的。

当然这些说法，也成了之后很多人断定林啸是无头案元凶的重要依据。

除了凶手本人，谁能说出这么多匪夷所思又毫无根据的判断？

而且，吴忠也相信林啸的说法。

这颗弹珠，便是这个命案的纪念品。

那么，这颗弹珠上一定有某个至关重要的证据。

指纹实验室所有人都离开后，单一小心翼翼地翻出一张薄膜，薄膜上有他从弹珠上提取的指纹。

经过处理后，一枚极其清晰的指纹出现在他的眼前。

不多不少，正好是完整的一枚指纹。所以一定是某人故意印在弹珠上的。

单一盯着这枚指纹皱起眉头，吴忠一定也知道这枚指纹，可吴寒的案情分析会上为什么没有提及？

......

“死亡时间推测出来了！”一道惊叫唤醒了沉睡的单一，他掀开盖在头上的衣服，刺目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没回家啊。”拿着报告的三级鉴证李可同情地说：“听说要重启无头案的调查，像你这样早早就能执行外勤的高材生要忙死咯。”

“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单一问。

“没想到新技术真的有用。”李可惊喜地说：“大约是2010至2011年间。”

什么？

单一一愣。

这怎么会......？

那岂不是和校服的时间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