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借着今日，是要把计划说出来了。

“阿宁，最近闲得很了，杀个人玩玩如何？”

他不语，只是看着我。

“她杀了外祖母，她必须偿命。”

“曾经我没有想通是谁，是谁毒杀了外祖母？那一场大火又是谁放的？是谁企图烧死我阿兄？”

“我早该想通的，只有陈氏，只有她才有‘海棠引’！”

少年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声音还有些哑了：“我帮你吧……”

“不必，我亲自下手，但具体哪日，我可要好好找人算算。”

“你说三日后阿姐回门那天如何？”我快要疯了，含笑看着萧亦宁。

月色皎洁，丹桂飘香。我踮脚摘了一朵桂花，在手中把玩了许久。萧亦宁从未见过这样暴戾嗜血的我。他想要握住我的手，但还是没有。

少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也许，他日后会后悔。

远方人声鼎沸，似是要拜堂了，我抬眸看向他，他点点头，随后和我一起去了人群深处。

还没有开始，好像是在等萧亦宁，众人见太子到了，先行了礼，再开始仪式。

“青龙为先送安宁，

白虎为次送万金。

朱雀为后送兴旺，

玄武为末送长久。

花好月圆迎佳婿，良辰美景送淑女。

一拜天地，愿康健；

二拜高堂，愿兴和；

夫妻对拜，共白头；

礼成！

入洞房！”

后来有几个人去闹洞房了，也不知道当时热不热闹。我有些累，就提前回府了。

我会后悔吗？杀了陈氏，我日后会后悔吗？

不，我应该更坚定一些，陈氏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宫里有个德妃姐姐，用自制的一种的慢性毒药下在了皇上的香炉里，那香还和龙涎香相似，若是不仔细分辨是看不出来的，估摸着算算，皇上应该没有多少日子了。正因为如此，陈氏必须死！

可是真在阿姐回门那天下手会不会太残忍了？她也许会恨我一辈子吧……

今夜，我又梦魇了，我又梦到边塞战场，那天下雪了，很大很大。那时我已是弥留之际，看了我那次生命中最后一场雪。我的生日便在冬日小雪，可长期行军我都忘了日子，也许，那天是我十八岁生辰吧。

忽而眼前景又变成了阿绫成婚，她端坐于铜镜前，好似已经被抽去了灵魂。她面色苍白，显然大病初愈。

侍女们为她换上嫁衣，已至黄昏，灯火阑珊，遥娘子一吆喝，银钱洒满了殿阶，

“长公主出降！”

“喜气萦绕！”

阿绫被人搀扶着到了礼堂，桌上摆着几盘喜果，还有一个小玉玺，太后（旧时皇后）端坐在凤位上，鬓间已见丝缕白发。萧亦宁并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陪着太后在边上站着。红绡绿衫，满堂欢喜，独她一人，心境悲凉。

没有看见后面如何了，但我又看见阿绫病恹恹地躺在榻上，眸中没有了光芒，她手里紧紧地捏着一根簪子，那是…是我最喜欢的一根簪子，怎么会？

大梦初醒，我心口一阵骤疼，阿绫，阿绫！你究竟在想什么？

还好，这是一场梦…但可悲！这是前尘旧梦。这一切一定都真实发生过！是我永远解不开的心结，是萧元绫在重病时，唯一的精神寄托。

荒唐，荒唐啊！阿绫！阿绫！

我累了，真的累了。局中人又如何能独善其身？迷茫，踌躇，孤独，好梦却难留。

故园姹紫嫣红，故人音容如旧，我在遗憾什么呢？本不该遗憾的，人间匆匆过客罢了，数十年后，又会有几人记得呢。人间真情最难求……

可偏偏让我这样一个看似洒脱却身不由己的人铭记，柳絮飞花，春已逝。华年不留，徒生悲。

我进宫去看了看皇后，坐下聊了会儿天，也再无其他了。

天命罢了，缘定如此。

我回郡主府时，下人来报，说是阿姐来了。阿姐今日绾了发，显得更成熟了些。

她看我回来了，忙起身拉住我的手，脸上有些委屈，我暗道不好，不会慕临风对阿姐做了些什么吧？

阿姐苦笑一声：“慕小公子昨日与我说，他心中藏了一个人，往后愿我不要打扰他，只要遵守这个，他可以与我相敬如宾地过完一生。”

我沉默不语，慕临风那人在想什么啊？

“阿姐，你先平静一下，慕小公子与你而言也可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夫君，他既如此做，那你也可在府中养些面首，你别忘了母亲和爹爹也是这么干的。”

阿姐摇摇头：“我也想过，但是啊，我不愿意成为阿娘那样的人，我也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我自己选的夫郎，所以往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她含笑看着我：“阿绾，他那样说了，我猜到是谁了。在必要时，我会推开他，去云游山海。阿姐今日来便是提醒你，情深或不守，长相思，长相忆，莫要留了遗憾。”

我听她说完，垂眸看向窗外。

“那个人，我也知道是谁了。”

“阿姐，我与她或许有些缘分，那便祝她永世无忧。”

新月如勾，回首望尽前尘事，只剩遗憾叹息。

我孤身一人在月下饮酒，酒不烈，却也足以让人乱了心神。

“慕临风，你竟然骗我！”

“既然骗了两世，那就永远不要说出来了。”

身上的酒气愈发浓烈了，我也不想喝了，搁下酒盏，在月下，缓缓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