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二月的第一天，是名副其实的冬季了，一切都呈现出凋零和疲惫的形态，人的步伐也变得缓慢。又是一个十二月，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时间悄声无息，它化身经验和教训作为人成长的印记。

今天过寿的老人89岁，摆20桌流水席，几乎请了全村的人。我们到了的时候还比较早，但已经非常忙碌，每个来帮忙的人脸上都写满喜悦。我们的台子已经搭好了，暂时没事儿干的我穿着小丑的整套装备坐在一边，不一会儿就我身边就围满了小孩。

今天和晶晶好像还没说过话。挺神奇的，这种自然而然发生的感情，第二天双方好像一致地都会感到尴尬，谁也不敢踏出第一步问候对方，都在揣摩对方心里的想法，怕当时的对方只是突然头脑发热，并不是真的有所心动。

我希望晶晶主动放弃我，就此完结。我有点害怕她仍然对我有意思，那主动权就在我手上了，我不太善于处理这类事情。周姐昨天回房间应该也和晶晶聊过，不知道把她聊通透了没有。

表演的过程我就不细说了，这种吃席的表演没几个人看，大家都在各忙各，忙着吃喝，忙着上菜，忙着抢位置，我们唱歌跳舞就是制造个喜气的氛围，制造声音。只有我表演的时候，汇集了所有的小孩们围观。今天是第一次听小九唱歌，唱得很好，我没想到。

等所有人吃得差不多了，都快下午2点了，我们才到主人家安排的桌子上去吃饭。我和晶晶故作轻松，像没事一样，但是我发现她在偷瞄我，可能是想探测我的反应。我理解，不管她决定要不要跟我继续，她始终想要一个答案，就是我到底对她有没有好感，因为从昨天我的表现来看，我没有对她做出明显的反馈，她却是直接挽了我的手。

旁边桌基本上吃完了，一个大约50多岁的男人站在桌边把剩菜夹进带来的饭盒里。

“哟，高原，还想着家里的老婆没吃饭呀，你把人家带来一起吃呗！”等着收桌子的大妈略带戏谑地对那男人说。

“她不想来，不认识人，她上不了台面。”男人面无表情地继续挑着看起来完整些的菜。

“是吗？大家都知道她是你老婆，有什么不好意思来的？莫非她也是别人的老婆？”另一个大妈一唱一和说道。

男人没说话，只顾夹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嘲讽，但是面对这种赤裸裸且不友好的调侃，他的耳根子到脖子都红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臊。

“哟，你女朋友饭量还挺大，吃这么多？不会是还想着明天继续吃吧？又节约一天的饭钱。”

“我说高原啊，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是残废，在家呆着呗，走路多不方便呀，非要来参加宴席，你看你还喝酒，只剩半条命还这么不珍惜。”

“吃你家的了吗？本来这就是剩饭剩菜，端走一点怎么了？”男人终于反击，但是语气却显得不太有底气。

“哎哟，人家是劝你少喝点酒，都是为你好，你怎么就怼上了？”其中一个大妈面不改色地说道，看来她们并不害怕叫“高原”的男人生气，这种氛围似乎已经是常态。

“能不能喝酒关你们什么事儿吗？我死了你们埋我吗？喝点酒怎么了，喝你家的了吗？”男人使劲地夹着菜，看样子心里憋着很大股气。

“去去去，人家大寿，你说什么晦气话。”

这时一个也差不多50来岁的中老年女性向男子走过来，她烫过的卷发轻微有些着色，化了妆涂着口红，戴了条黑色围巾，穿着棕色呢子大衣和皮靴子，打扮很得体，和那两个嚼舌根的大妈在气质上有天壤之别，也与叫高原的男人非常不搭。“高原”就是个土气的普通农村男人，不修边幅，长相还略丑。这个女人从我身边走过时，我不自觉地望向她，她顺着目光向我看来，突然轻微吓了一跳，我才想起我脸上还画着小丑妆。

她吓了一跳后，可能反应过来我是演出人员，皱着眉头走到“高原”的面前，接过高原的饭盒，两人没有交流，然后转身低头离开。她显得不自信，没有与那两个大妈对视，估计和她们嘴里的八卦有关。

“高原，你不跟着你女朋友回去吗？”大妈见女人刚走就又开始嘲讽“高原”。

“不，要不你跟着她回去吧！管好自个儿的事儿行吗！”高原气冲冲地说着，向唯一还在喝酒的一桌走去，他一走路我才发现他是个瘸子，怪不得那两个大妈说他是残废。

“哼，两兄弟都臭不要脸，礼金都没给，就知道来蹭吃喝。哪家办酒席，跑得最快的就是他们俩兄弟了。”人都还没走远，大妈就忍不住开始嚼起了舌根。

“是呀，又不帮忙，吃饭的时候就嗅着味道来了。平时呀，高原就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残疾还一身毛病，这一喝酒，比谁都有精神。”

“活该两兄弟都讨不到媳妇儿，一辈子打光棍。谁家有事都不帮忙，见便宜就占。平时也不干活儿，四处申请救济金，只知道买酒喝。”

“高原不是有媳妇儿吗？呵呵呵，也不知道这女的看上他啥了。谁知道她是哪儿人，反正啊，人家和我们不一样，是城里人！走过身边儿啊，风都是香的。”大妈一副嫉妒的样子尖酸刻薄。

“那可不是，你说这两兄弟有什么差别？她非看上瘸的这个，搞不明白，平原这当哥的，瘸子弟弟都能有女人，他还没有，嘿嘿，好玩儿。”

“看上他啥？反正我猜这女人指定是有老公的，高原就是她偷的人，偷的比家里的香呗！每隔几个月来会会情人，两个老公，多好呀，你看她身板子多精神，没少被滋润。”

“嘿嘿嘿……据说她还拿钱给高原用呢！”

“这高原还一举两得，你说他到底本事在哪儿呢？话说虽然他腿瘸，那方面可不碍事儿啊，嘿嘿嘿。。。生猛着呢！”

两个女人越聊越偏，声音也挺大，我们桌大家都在闷头吃饭，没人说话，现在都被迫听着这个八卦。晶晶偷偷笑起来，向我递了一个眼色，她知道我也在听。

“我吃完了，去周围走走，抽根儿烟。”我站起来，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余光瞟向晶晶的时候，看到她非常失望的脸。

我看见“高原”坐进了桌子，这时有个人站起来，往我这边走来，走得急匆匆，可能是去上厕所，我停下了脚步，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我明明看见“高原”坐下去的同时，身边一个人站起来，就是向我走来的人，为什么我又看见了“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