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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画卷舒展云程鸟 云海翻腾红日升

诗曰:

枝红青梅不曾落,翻绿黄芪破土出。

故旧再见心两路,友自喜来仇自怍。

上回说道,殷子语为净寒逐命之毒,独往临垚县衙拜求青兰。这厢打点前后,摸至后院,却见那青天眼熟。你看房内如何?贴墙横直三对架,摆满千古流传书。檀香萦绕屋中静,挂画素雅百草青。朝门红木桌前置,端坐一人点卷幅。身着青青衣上色,束发沉沉冠拢琪。气度华贵非凡相,肤白貌美胜燕杨。若无衣裳分别性,双兔傍地难看形。

殷子语偷摸朝里观瞧,不知怎的,见这老爷熟悉。子语自觉无甚大才,却有个过目难忘之能。细细想来,却是不曾见过这人。正疑惑间,捧书注目的县老爷开口说话。说:“门外何人鬼鬼祟祟?”殷子语闻言心中一紧。毕竟偷窥无礼,害怕,一个踉跄滚到了房中。

县老爷见个枯瘦,合书起身道:“你是何人,来我院中做甚?”殷子语不敢直视,连连叩头道:“草民姓殷、名辛,乃是徽州人氏。今冒昧来此,有事拜求大人!”县老爷看不清他样,轻声道:“即有事拜求,怎的鬼鬼祟祟不着人通报?”又道:“且起身说话。”殷子语缓起身来,向上道:“草民远游蓬集,随行有位堂兄,他命中犯煞得了怪毒。闻听贵县有位神医赛华佗,当即驱车来拜。居此县也有四五日,连天行治,已祛十之八九。赛华佗言,若要净除怪毒,须有青兰入药。辗转听得老爷有株,特来拜求。还望老爷大发慈悲,舍我青兰与堂兄入药,向后肝脑涂地,也报老爷之恩!”

县老爷得见他样,神色一转,笑道:“你却好打听,别处寻不来青兰?”殷子语道:“此花世间罕有,若远去不知经年能回。堂兄毒性已深,不敢耽搁!还求老爷舍药!”说罢,砰砰又磕几个头。县老爷道:“若如此说,我与你个抉择。”殷子语听话,思忖时,又惊又喜。喜的是这般说话定有好成,惊得是‘抉择’二字言重。忙问道:“草民愚笨,还请老爷示下,说甚么抉择?”县老爷道:“与你个简单法儿,拿一物来换便好。”

殷子语疑道:“不知老爷需要何物,只草民有的,定双手奉上!”县老爷连笑两声,道:“你有,你有,时时携带在身。”殷子语道:“时时在身的,不知何物?”县老爷嘴角上挂,淡然道:“你的性命!”这四字听来刺耳,殷子语心下咯噔,惶恐道:“大人此言何意?”县老爷说话间拢起发梢,看来妩媚,他道:“我此言,不好听明么?”殷子语无暇多顾,怕道:“你我今日才见,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

县老爷嗤笑出声,道:“刚刚谋面?”狠道:“你可害得我好苦!”殷子语道:“大人有话,说明了罢。”县老爷道:“你杀我同门三个,又灭我好友三人,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虽嘴角带笑,目光却锋如刀剑。殷子语听之更疑,说道:“我几时杀你同门,几时灭你好友?”

书说至此,好自所知。这县老爷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君子山四众之一,兰仪。昔年乾弘洞前与天穹争斗之时,兰仪见个小妖悠哉,往来不停,当下疑心,跟了过去。远走四五十里,那小妖忽而消失不见。兰仪心中疑惑,掘地三尺也未见根毛。正欲折返助战,心下却有动摇;那天穹,神通广大,此番若不敌他,终落得个枯焦而亡!送死不甚明智,却不如再行修炼,后与天穹雪恨。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到此处,兰仪就地神隐。

绍兴十年五月,金人再度撕毁和议,分兵四路,大举南侵,重占汴京。抗金名将携军相抗,奋力抵势,金军于川陕和两淮的进攻尽皆失败。绍兴十年七月,金兀术举兵转攻郾城。岳飞携岳家军迎战,岳云为先锋,岳飞对子道:“必胜而后返,如不用命,吾先斩汝!”。向后近全军接战,杨再兴言活捉完颜宗弼。《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载;“宣抚使岳飞自与越国王宗弼战于郾城县,败之,杀其裨将。是役也,统制官杨再兴单骑入敌阵,欲擒宗弼,不获,身被数十创,犹杀数十百人而退。”金军大败后,转攻颖昌,又败。岳飞趁机进兵朱仙镇,收复黄河以南一带。时年金兀术逃出开封,北方义军纷应岳飞,再创金军。至金人哀叹曰:“撼山易,憾岳家军难!”值此大胜之际,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催岳飞班师回朝,以至北伐之功毁于一旦。

绍兴十一年,兰仪附身金国后宫妃而居。因忌惮转世岳飞的金翅大鹏雕,暗中促金国以宋高宗生父母之遗体作胁,逼迫宋高宗杀害岳飞。同年除夕,赵构同秦桧,以“莫须有”之罪,斩了岳飞及其子岳云。有首《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遥应,词曰:“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绍兴三十二年六月,高宗下诏退位,太子赵昚即位。孝宗即位,改革朝政,力图整治,南宋相对兴盛。宋孝宗后为岳飞昭雪平反,追谥“武穆”。

兰仪为修行,吃光金国一县之人。此事传外,举国沸腾。兰仪无处存身,转出金国后潜入南宋帝都。凭其手段,混入官场,全国插眼以待后用。后于皇城法台观星,算得天穹转投下界。绍兴二十一年,天穹于徽州地转世投胎。因降龙罗汉济公处徽州设伏,故而无法下手。后得人指点,诱得尚方宝剑转来临垚做了知县。兰仪听不得他话,挑起一缕发丝噙嘴,咬牙切齿道:“你害我亲故,倒在此卖傻装疯?”殷子语道:“你好说些难想的,我真个不知。”兰仪飞起一脚将殷子语踹出房门,腋下所别画卷也脱身开展。他恨牙道:“贼天穹,与你多说无益。今也毁你魄魂,教你尝尝滋味。快快纳命来!”说罢,抄手近前,欲破其膛。

正在此时,那画卷万道金光迸发!画中;风动万里地,云浮山外山。黄河水漫漫,黑土延无绝。初见天机变,云程展翅飞。这厢展翅之间,将两旁房舍木石捣个稀烂。兰仪教这大鸟惊着,后退连连。待看清时,不禁倒吸凉气。好云程,不是别个,正是如来坐下金翅大鹏雕!

殷子语遭踹,疼捂心口哀嚎,地上蜷缩了一团。好大鹏,真神通!双翅揽住子语,使了个“移形换影”法。兰仪再看时,那里还有人在。骂道:“好个泼鸟,还来扰我好事!”正说时,惊觉不妙。急抽身回转屋内,果不见了那精心栽培的青兰!房屋倒塌,惊动了衙役前来查看。此处已是废墟一片,见兰仪道:“老爷,地震哩。”兰仪道:“甚么地震,遭了贼了!”衙役疑道:“甚贼敢偷来此?却好大胆!怪不怪那走飞檐的还有力震了这四下房屋么?”另个道:“想是盗墓钻地的挖穿呢,松了土。”兰仪本就有气,听他几人絮叨更觉烦闷,一掌拍塌了书房。几人见此,大气难喘,一溜烟四处又散了去。

兰仪环顾左右,此处再待不得。收拾了尚方宝剑在身,化风去了临垚城外山顶之上。上峰的枯树槎上坐个人,你知他怎生装扮?身穿白衣整身雪,外罩黑袍染墨岩。十指长甲寒光泛,不见真颜面遮纱。见兰仪到此,问道:“去不过凡体,怎惹得这般狼狈?”兰仪气道:“那老和尚身前的泼鸟怎在此处?”那人道:“倒没应着他,想是口中气。你再去?”兰仪道:“纵是口气,我也难敌。”那人道:“当年教你来此等候天穹,原想不过手到擒来么,你却是个难托事的主儿。”兰仪听不得这话,恨的咬牙切齿。半晌才道:“却才开始,分晓尚不能知!”

那人道:“你今来此找我为何?”兰仪道:“有个计策,需你作应。”那人道:“你讲就是。”兰仪道:“拜你去徽州断了他的后路,再擒个亲来约束。我在此与其众争斗,有尚方宝剑在手,那金翅鸟纵有通天的手段,一时也不奈我怎的。”那人眼中无光,轻笑道:“你倒也心狠。”兰仪道:“不狠心怎谋些事?”那人道:“你即开口,我无有不助之理。去徽州谋事不过眨眼,向后再与你会合。”说罢,压低了斗篷,作个“烟瘴法”遁身去了。

这正是;

命中有数情为倘,生死往复不尽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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