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子语驱车日夜兼程来在了临垚城内。经问几人,转来在医馆门前。这厢下车来才踏半槛,便闻听那柜前老者道:“怎的才来,教我好等。”说罢,抬头观瞧。四目相对,你看那老者甚么装扮?身穿湛蓝素棉袍,腰系青灰粗布带。鬓边白发似雪染,面容清瘦如童颜。头扎锦布方寸大,脚踏乌金靴一双。骨质清秀怡然相,仙风随欲在两旁。临垚盛名传天下,正是神医赛华佗。但见他衣着简朴,虽年过半百,却精神貌足。
殷子语教他说的糊涂,疑道:“先生知我来?”赛华佗抽屉拿出张画幅,展开道:“你在画中不是?”殷子语细细看来,画中果是本相,无二无别。赛华佗道:“有此对照,认不出你怎的?”殷子语道:“这画是何人赠你?”赛华佗道:“是位白衣秀士所赠,他道这两日你必来此,教我好生等候。”殷子语闻言疑惑,暗道:“白衣秀士却熟。”问道:“那秀士可留名姓?”赛华佗道:“有听,有听,名唤言中生。”果如是他,子语更疑。
赛华佗来在门前,唤两个小童。向子语道:“那言中生与我详说,同你来有一人,身中妖毒。快快请下,待我医治。”毕竟事关寒言,子语不敢怠慢,忙帮手将寒逐命从车中抬下。众人来在了后院,照顾寒逐命上了药床。子语问道:“需几日可解妖毒?”赛华佗道:“因早得知,我已备些解药。短只需二三日,长不过六七天。”子语道:“如此,便多谢先生了。”
正说话间,忽闻雷鸣、后见电闪。进院抬头观瞧,看那;风动雾卷鸿蒙起,电闪雷鸣集旋涡。云海翻腾三万里,雷电惊声憾九州。仙圣得见避身法,佛元难看躲体藏。阴司感颤动荡乱,城隍土地难稳床。金阳整被黑影覆,乾坤倒转黑白浑。有见周遭黑暗似潮翻涌,殷子语忽的头疼欲裂,整个沉沉跪在地上。怜下闻声心焦,黑潮之中摸将过去。扶起道:“哥哥那般不适?”子语脸儿皱成一团,汗顷刻透了全身。叫道:“头疼,头疼,真个难忍!”
怜下正身,抬头念咒,法眼观瞧。有瞧那;狂风集卷砂砾起,左右余辉映邪体。金阳旁蹲伟神影,状犬红目怨念深。曾害众僧欲破戒,曾上天宫面玉皇。天狗食日千百载,自古流传有分说。楚怜下惊道:“又轮百年,天狗再现。”
上古之述,有孝子僧,名目健莲。目莲好佛,为人良善,其母却生性暴戾,纵横乡里,作恶多端。记一日;目母心生歹意,大开杀戒,屠狗为馅,作得馒头三百,假指为素,欲寺斋僧。目莲难忍,好言劝说无果,即遣人通知方丈。方丈不敢怠慢,连夜备得素包以作替换。众僧队列以待,目母逐一分发。饭前诵经时,以素换荤。目母见食,拍手称快道:“今日开荤食肉,破戒,破戒!”方丈假意相迎,待目母走后将狗肉馒头埋至后院。
游神知晓此事,上奏皇庭。玉帝得知震怒,将目母打入地狱,变作恶犬,坠饿鬼道。目母食难果腹,终日惶惶。目莲毕竟孝顺,遵玉帝旨意,七月十五备百味果,供养寺僧,如此解了鬼道。为记此事,每年今日,盛“盂兰盆会”。目母虽脱饿鬼道,却仍难收心,地府之中依旧作恶。阎君不容,将其锁狱鬼牢。
目莲苦历修持,终为地藏。有日邪心入体,为救其母,执锡杖敲开地狱鬼门,纵放恶鬼八百万。众鬼投胎为人,邪心难改,为祸世间。阎君清心目莲,命其投转人道,为人屠黄巢。这才有“黄巢杀人八百万,在树一人也难逃。”之说。此间详细暂且不提。
目母趁乱逃至天宫,贼心包天,竟欲杀玉帝。三界六道之共主,等闲谁能动得。潜不进宝殿,绕天而行。因无见人,便作乱吞下日月,致使世间陷入黑暗。目莲知母惧怕爆竹,便引众敲锣打鼓,燃放爆竹。目母果然惊惧,吐出日月后逃窜北海。因心中愤懑难清,每隔百年现身,世人传为“天狗食日”。
楚怜下转手侧边揽住子语腰身,惊怕天狗动乱乾坤,害了灵法。这厢施法稳住子语心神,以免惊动天穹。“天狗食日,必有异常!只恐惊着子语二元,害了众生。”院外传来阵阵锣声,伴有人群叫嚷。城中人群聚多,个个手拿锣鼓,每每燃放爆竹。都喊道:“此地无灾,天狗退散!”霎时间,响声震天,烟雾缭绕。锣鼓喧天鞭炮鸣,天狗惊怕逃窜行。人多法壮驱邪散,人间正气永照存!如此三刻,风沙停缓、乌云开散,天狗果然退避。光散黑雾天地净,法驱邪神乾坤清。此去千年无害处,时光轮转换新人。世众见状,忙跪地叩头行礼,相送天狗。
世间又现光明,怜下忙扶昏死的子语进房躺起。见赛华佗正行治解毒,丝毫未受影响,真好定心!正是;双目不观城中祸,一心只救眼前人。怜下正欲上前,却被一把抓住。回头观瞧,正是子语抓着腕儿。看他皱眉梦呓,凑近听了句,不由大惊失色。轻唤道:“张欣?”不见回响,笑自听差。摇头叹道:“可怜张轩凌,可怜张轩凌。”
天宫云上缥缈,心若悬空浮尘。且看那养居殿内,玉帝对弈太白。玉帝忽的手上颤颤,黑棋难落。太白金星见状道:“陛下何如,怎的不落?”玉帝转望云海,道:“近来难安思绪,这棋恐下不着哩。”太白金星道:“陛下之忧,我心也忧。”玉帝道:“你忧何人?”太白金星道:“你忧你侄,我忧我子。”玉帝发笑道:“却是个‘殊途同归’。”
太白金星也笑道:“若忧此忧,大可无忧。”玉帝道:“真个无忧?”太白金星道:“真个无忧。”玉帝道:“如此,却不再忧。”这厢传唤仙官,吩咐道:“速会诸天罗神,设朝。”仙官领旨退出。待走后,太白金星疑道:“今时设朝有何事?”玉帝捻须道:“少时有人要来。”
诗曰:
世有八天九州,人有七情六欲。
烦扰之事常遇,乐天自然不忧。
且看临垚城中,神医馆内。寒逐命梦中惊醒,冷汗淋漓。偏头见房中坐一老者,仙风道骨,飘然如圣。赛华佗见他转醒,起身近前道:“看你模样,是教魇着哩,梦中见些甚么?”寒逐命道:“我见灵心盛怒,金光迸发。所过之处,山崩地裂、草木无存。崇山之中群妖暴乱,深海之下鱼虫惊生。”话音未落,却教疑心。翻身见床前水盆倒影,又惊又喜。赛华佗道:“好个寒逐命,是心念苍生、身怀机阔之人!”寒逐命道:“还不知你是何人?”赛华佗道:“我不过郎中。”寒逐命道:“此地莫非临垚?”赛华佗点头道:“正是。”
寒逐命起身,穿鞋下地。走一走,身轻体健、动一动,福至心灵。又看桌上瓶罐药草,心中有数。问道:“我睡几日?”赛华佗道:“五日矣。”寒逐命道:“你见我时,何状?”赛华佗道:“身似青松,面若冠玉,是道人装扮的男儿身。”寒逐命道:“现下我是何状?”赛华佗道:“身若春风柳,容颜世绝伦,是腰裙装扮的女儿相。”寒逐命疑道:“你却不疑心?”赛华佗道:“疑甚?”寒逐命道:“疑些阴阳颠倒,男女换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