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严所本就比山庄旁的地界阴冷，这会子因着烛火少些，更显得阴森。安笑在徐厄吊着的地方站了会儿，这才走到一旁拿了一把长刀，跃起将绳子砍断，已然没了气息的徐厄，就那么倒在了地上。

安笑就那么定定的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的徐厄，长长舒了一口气。

“死了？”

安笑尚在怔愣中，就听见若悔的声音，忙回头看向来人的方向，来的不只是若悔还有曾阳、刘繇和任梁。

“方才想着徐厄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原本想过来看看怎样了，不曾想倒是先死了。”若徐厄活着，自然会抱怨曾阳的话听着并不顺耳。

“死的倒是太快了些。”刘繇无心去看还温热着的徐厄，只挥了挥衣袖，寻了一处敞亮点的地方坐了下来。

安笑揉了揉手指，看着来的四个人，有些头痛。刑室里，早有弟子来点了旁的烛火，这会子亮堂了许多。

若悔方才带涵洇去过寒潭，便去了药寮，原本想问问偃墨如何了，后来与大师兄说起刚上山的任梁，就一道去了绝尘轩，赶巧曾阳要带着任梁来寻安笑，故而一并到了尚严所。

“这尸首该如何？”曾阳皱着眉，似乎对徐厄就这般死了有些不甘，但因着任梁在，却也不好说甚。

“无所谓，总归是死了。”刘繇瞧着徐厄七窍流血的模样，哼了一声，并不愿去想这些费心神的事。

曾阳瞧着打量完徐厄死了模样的几人，转身看着刘繇：“大师兄，若扔下去喂狼，可否？”

刘繇盯着曾阳笑道：“你知晓我都是喂鹫鸟，并非是鹫鸟比狼好到哪里去，只是这山里，并不只咱们，平素还有采药打柴打猎的农户、猎户。狼一旦吃过人肉，知晓了人肉的味道，就会攻击人，咱们不需要为着这厮祸害进山的旁人。不过看着徐厄这个身板，一个狼群倒是能吃得饱。”

“那该如何？”山庄这些琐碎向来都是曾阳处理，实则放到明日也不是甚问题，只是曾阳的心思都在如何将这厮的躯体处置干净，省的出些纰漏，今日晚间还得防着外来的人。

“你若实在不放心，待会子将他头砍下来，拿裹尸布分别裹了，先放到后山那处山洞，”安笑瞧着曾阳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索性咱们处置尸首的贺元就在那处。”

“那倒是可以。”曾阳呼出一口浊气，“这些年，这类诈死的事太多，我总得谨慎些。”

安笑那处，早知会人去唤贺元过来。

“方才我在寒潭、药寮、残云小筑那处都瞧过，暂且无甚动静，守卫都各在各位，故而才一起过来，任梁有些事想问问你。”若悔瞧着安笑坐定，这才慢慢说道。

“何事？”安笑有些不明所以。

任梁从怀里掏出一张布条，上面用极小的字写了密密麻麻一张，递给安笑，安笑不知所以，却还是将东西接了过来，只看了不到两列，眉头便不知不觉的挤在一起。

“我此次上山，为着两件事，一件是苍林说宅子闹鬼，想看看若悔是否有空闲可以去瞧瞧；第二则是将这个交给你。”任梁一面说着一面又在徐厄的尸首上瞧了两眼。因着这会伤者怕扯到自己伤口，不然高低任梁也会上去给两脚。

“你这是怎的了？怎的伤了。”安笑看完手中的布条，眉头就再没舒展开，只是瞧着任梁的模样有些疑惑。

“若悔打的。”任梁嬉笑着瞧着若悔，似乎受伤的是若悔不是自己。

只曾阳忍不住，“你躲文阑阁好几日了，今日还出面挑衅，还穿的跟个乌梢蛇一般，不打你，打我？”

一句话，安笑是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左右任梁年少时就这德行，常躲在一处偷袭，这会子十几年过去了，看着是未改半分。

“自幼便顽劣，这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是如此。”刘繇撇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徐厄，笑着道。

只刘繇的话音刚落，贺元就带着自己的一个弟子走了进来。

“见过庄主、各位掌事”，贺元一眼就看到了任梁，只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只带着弟子行了礼，站在入口的地方。

“地上那个，徐厄，你当着我面将他头砍下来。然后带回山洞先放着，明日天亮，待我过去将其分了，喂鹫鸟。”刘繇的声音有些燥，眼睛却一直盯着倒在地上的徐厄身上。

“徐厄？”在山中多年，贺元自然知晓徐厄是谁，也知道其与山庄的各种牵扯，听了刘繇的吩咐，这才小心的走到徐厄旁边，只那一眼，就认出了确系是徐厄。“怎的这都死了，还打算将头分下来？”贺元有些不理解的回头，直接问刘繇。

“我预备先将头挂在药寮门口，看鸟儿过来啄，待到风干，挂到山洞门口驱邪。”刘繇虽是回答贺元的问话，只眼神是半分未曾分给贺元。

“切倒是能切，只是仓促过来时，并未带刀，连裹尸布也未曾带，这人新死，身上的血液还未完全凝固，这会子下刀，这里就没法待人了，过于脏。”贺元并不是个十分木讷的人，只是偶尔会有些轴，就比如此刻，他想的全是该拿何物才能完美的将徐厄的头颅拆下来而不至于血流一地，毕竟，可是山庄谁都惹不得的刘繇亲自下的令。

若悔颇有兴致的瞧着贺元，竟是觉得这一整天心中的紧绷都因着贺元几句话变得不那么累了。

“用我的，”任梁说着，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短刀，“这是家父托人从西域，用天上的陨铁铸造，削铁如泥，你拿巧劲儿，捏着大椎，提起来，那处都是软骨，你稍稍用巧劲就下来了，跟羊一模一样。”说着，用自己没受伤的手将匕首扔给贺元。

贺元接住匕首，直接褪下刀鞘，泛着冷意的刀身就露了出来，“好刀”，赞叹完，就回头看向山庄几个人，“当真要切？”

几人都没回话，竟是安静了片刻，若悔瞧着刘繇一直瞪着徐厄的样子，只挑了挑眉，“切吧。”

曾阳、刘繇都是面无表情，只任梁幸灾乐祸的站在贺元身后，“赶紧的，将这杂碎给我切了。”

贺元得了令，当真将任梁的短刀朝着徐厄脖颈去了……

山下。

韩城韩定回去换了衣裳，自带着几只细犬和山獒等在方大娘院子外面，秦眉也换了身轻便的衣裳，韩城头一次瞧见秦眉如此打扮，倒是多看了几眼。

秦眉也不扭捏，一把扯过牵着柘止的软绳，“快些走，安娘子等不得。”

韩城回了神，招呼韩定赶紧走。这会子天色已全然黑了下来，因着要节省，故而点灯的并不多，三人借着残月的微光，凭借对路途的熟悉，一路朝着山下去。因着着急，几人的脚程相较往日快的多。

“这会儿要是有马就好了。”韩定一面疾步走，一面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