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殿堂内没有一丝回应，坐着的城主似乎在审视男孩，又或是故意让人难堪，总是，在无声的眼神较量中，章之晗只能抬头直面年长者，这叫他看清了城主的全貌。

敖崇景在三年前曾亲自来到凤凰城求亲，那时的他身姿卓越、形貌美丽，即便那时的章之晗年岁尚小，也能记得些当时的场景：在为期十二天的相亲会后，红发的姑姑一步步地走向那个扎着三股辫子，蓝发而高挑的男人，他的面容透着喜悦，在阳光的熏染下变得模糊不清，姑姑的背影和他火红的长袍融为一体。他们拥抱在了一起，就像蓝天陪伴着红日，自然无比。

而三年后的今天，正如齐楚曾经的友邦关系已经天崩地裂，如今的敖崇景也变了副面孔，他端正的五官没了笑意，即便并没有年长多少，却显得憔悴、愤怒，他的蓝发看起来变得很暗淡，在阴影下变成了大陆上最寻常的黑色。

章之晗举起的手臂感到酸痛，他后退了一步，众人沉默的凝视中艰难地开口，“我很抱歉您的损失……正如您失去了父亲，战争也带走了很多楚国人的性命，但请您相信，没人愿意看到如今的情况……”

“是谁带你来的？”坐于高位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他的嗓音听起来沙哑异常，但通过整个宫殿的回响仍旧威慑感十足。

章之晗咽了咽口水，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女婴，无论如何掩饰，殿内的人都注意到了男孩的颤抖。

“是父亲送我来的……”章之晗张着口说话，那种颤抖的怯懦嗓音显然已经带上了哭腔，将本就势弱的男孩衬托得越发可怜。

“那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沙哑的嗓音再次传来，敖崇景重重地用自己的拐杖敲击地面，这些撞击形成的轰隆之声响彻整个宫殿，伴随着低沉的质问，这个连齐国国君都不得不退让、避开锋芒的红龙城主便赫然显现在众人面前，不同于缠绵病榻的老城主，如今的这位更加地锋芒毕露。流淌着皇族血脉的继任者带着满腔的怒意站了起来，他俊美的面容被笼罩在怒火之下，但蹒跚的脚步却让那种威严的震动声失去了和谐。

章之晗饱受惊吓的同时抱紧了此刻唯一的亲人，他的双眼不安地盯着敖崇景下身晃动的布料，那里的晃动和折叠隐隐地藏着个楚国人还未曾知晓的秘密——在青隈河战役中，齐国人不仅失去了三只健康的龙，还损失了一个健康的城主。

“我在问你话呢，章鹭白死到哪里去了？他不敢来见我，就派了个孩子出面，他已经懦弱到这番天地了吗？”敖崇景踉跄地拄着拐杖，一条腿跳着走路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章之晗眨了眨眼，心跳极快地摇头，他不安地看着高台的台阶和那个站起来后越发显得狼狈的男人，少年人难以掩饰看见强大敌人的狼狈后的喜悦，他将安睡的堂妹举高，企图用包裹婴孩的布料掩盖唇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