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子是婚姻家庭里始终绕不开的话题
嗲妹妹预定的是靠墙的一只圆桌,墙布冷峻暗黑,灯光暧昧昏黄,一边是走道,正是客人前来用餐的时候,时时有人走过。胥莉娜不习惯这样的灯光,看见已经有女士坐着看手机,应该是嗲妹妹,就招呼说:“嗲妹妹,你等了很久了吧?”
“胥莉娜,来,坐。”听见招呼,那位女士就放下手机,起身招呼。
面对面之际,出现在胥莉娜眼前的确实就是嗲妹妹。朦胧中,她披肩长发,染成了黄棕色,微胖身型曲线饱满,脸庞丰腴。衣着时新,敞领里肌肤凝脂,白金项链闪光,手指上翡翠戒子,桌子上的名牌包包时新,尽显富贵典雅。
“嗲妹妹,你现在好啊!”胥莉娜知道,女人是非常忌讳“肥胖”这个形容词的。不过,她还是在搜索着,十几年之前嗲妹妹结婚那段时间,在自己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一个犹如小家碧玉似的上海姑娘。曼妙俏媚的娇小身姿,像林妹妹那样弱柳随风。乌发粉面,朱唇樱口,眉如远山,眼含秋水。从一开始,胥莉娜就只记住这个女人的符号是嗲妹妹。胥莉娜是通过雷姨,才结识嗲妹妹的,那时雷姨就是这样称呼她的。
“花花公子在和我闹离婚呐!”坐下之后,嗲妹妹却是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毫不掩饰地黯然神伤,语调低沉。
“怎么啦,好端端地为什么要闹离婚呀?”刚在对面坐下的胥莉娜十分吃惊,就连忙放好包包,双手撑着桌边,趋身向前,轻声地问。定神看着对面的嗲妹妹,才觉得她化妆描眉时,化妆师的心情一定欠佳,嘴唇红得夸张,眉毛描得粗浓,缺乏女性的妩媚温柔。脸上皮肤松弛,表情呆滞。
这时,热心的服务员过来问,可以上餐了吗?嗲妹妹点了点头说。在这之前,她已经点了餐。
服务员上餐的时候,嗲妹妹低眉沉默了。胥莉娜也就回忆着,或许花花公子和嗲妹妹两个结婚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今天的结局。
“菜上齐了,请慢用。”小圆桌上摆上了几款菜点,其中居然还有一瓶葡萄酒。服务员又问:“酒要开吗?”也许看见了嗲妹妹的手势示意,服务员就开了酒,又给每个人倒了大半杯,然后才离开了。
看见服务员离开了,胥莉娜就又追问:“嗲妹妹,他到底为什么要提出离婚呀?”
“他说,他想要孩子了。”嗲妹妹很无奈地说。
胥莉娜知道,生不生孩子是他们家的一个焦点问题。在他们商量要结婚的时候,嗲妹妹提出婚后要丁克:“我不想生孩子。”她曾经对胥莉娜说:“凭什么呀,我受苦受累地为他们家生孩子,而我自己却变成了个黄脸婆。”不知道,她是不是受到丁克的雷姨的影响。
其实,花花公子更不愿意要小孩:“无牵无挂,走遍天涯。有个漂亮的老婆陪着就够了,要孩子,那就是个拖累嘛。”他还想得很通透:“要是以后孩子像我一样逃学,野在外面,那不要把我的命也早早断送了。我是要享享福,多活几年的。”
自然他们的决定,惹起了花花公子的董事长老妈、总经理老爸的极力反对。无奈在儿子准备私奔的威胁下,只好同意让他们举办了风风光光的婚礼。可是,却为家和万事兴埋下了极大的隐患。
“胥莉娜,没有想到啊,孩子,会是婚姻和家庭里始终绕不开的话题。”嗲妹妹无限感概地说:“当初,我们两个结婚要丁克,就闹得两家人很不高兴。结婚之后,每次见到婆婆,我总像亏欠他们家一样,话不投机。”嗲妹妹擦擦眼泪,又说:“逢年过节,他们家来客人多,言语中多含讥讽。那个场面更加难熬。”
“那就避开他们。”胥莉娜说。
“怎么可能呀!”
是呀,怎么可能呢!胥莉娜也知道,除非嗲妹妹离开那个家。嗲妹妹的这个境况,她自己也是遭遇到的。自己结婚要丁克,妈妈和周赟的妈妈,也是特别不高兴的,难道真的出家去秦岭山里去修道,与世隔绝?
“特别是今年过春节。”嗲妹妹他们俩去拜年,就感觉到了非常大的压力。在公司里,公公还是总经理的头衔,婆婆更挂着董事长的名头,花花公子只是副总经理。来拜年的来宾自然很不少,在一家酒店里摆了好几桌酒席。
觥筹交错之间,又说起孩子的事情了。
有人过来凑热闹,举着酒杯说:“董事长,我祝福你们家公司明年更是‘财源茂盛通四海,生意兴隆达三江。’这酒,我先干了!”
董事长放下酒杯之后,说:“财源茂盛,生意兴隆。有什么用啊,我们家没有人接班,就是有万贯家财,以后还不知道要归了谁呢!”
“哪能呢,董事长,你们家有儿子,有媳妇,还怕不会子孙满堂,福祚千年。”
当时,花花公子和嗲妹妹也坐在主桌大圆台面旁。只见董事长缓缓地站起身来,瞟了花花公子他们俩一眼,说:“他们呀,新潮,要享受人生。”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和总经理两个已经商量决定了,今年要过继一个儿子,让他来替我们做大做强我们的公司。”
“啊,董事长,我可以吗?”敬酒的那一位连忙涎着脸自荐。
“我愿意给两位董事长做儿子。”一时间,餐厅里高潮阵阵。奉承溜须,热闹成一片。惊动得连酒店的老板也赶来凑趣。
“你们呀,只要是年轻的,好好干,每个人都有可能。”董事长高兴地扫视全场,大声地宣布道。她还对着总经理老头说:“老头子啊,这件事情,我们要快点决定下来。你已经七十多了,明年我也要过七十大寿了。不抓紧的话,我们等不等得到看见自家孙子的时候,都很难说了。”
“董事长、总经理,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定能抱上大孙子的。”
“看得到,看得到!董事长,我给你们做儿子,你们今年就能够看得到的。”一时间,餐厅里又是一阵凑趣、起哄。
“这是你的公公婆婆对你们用激将法了。”胥莉娜说。
“我当然知道。”嗲妹妹情绪低沉地说:“以前,她也经常把这件事挂在嘴边。”
“既然,你知道你婆婆的脾气,就不要放在心上。”胥莉娜问又问:“那花花公子是什么态度呢?”
“以前,花花公子也不当一回事,还在我前面挡着。”嗲妹妹说:“可是,这一次,他变了。”
“嗷?”
“他呀,当场就嚷着说,我今年就给董事长和总经理一个孙子。”嗲妹妹说:“他还豪气地喝了一大杯茅台酒。喝完了,还把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噢。”
“后来好几个月里,都不跟我说话,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嗲妹妹心情沉重地说:“他还经常不回家过夜了。”像夏季的天气多变,正逢丽日当头,瞬变雷雨倾盆。嗲妹妹感觉到花花公子人变了。
“他对你生什么气啊?”胥莉娜不解地问:“你们不都是健健康康的,现在生个孩子,还来得及呀!”
“以前,我怀上过两次,他都说不要,结果都给打胎了。”嗲妹妹轻声地说。不过当时,她自己也没有坚持反对。她是安逸惯了的,真不想生个孩子,多个麻烦出来。
“既然这样,他还怪你做什么?”胥莉娜想想又说:“那以后你们再有,不要再打胎不就行了嚒。”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呀?他经常不在家过夜。”嗲妹妹顿时怒火中烧,忿忿地谴责说:“他肯定在外面找小三去了。”
“他在外面有小三了?”胥莉娜知道,小三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生物,专业特长是破坏别人家庭。
“这个忘恩负义的,他的心早已经在小三那里了。开始,我只是怀疑。”嗲妹妹拿起手机,说:“我还保留着公司同事的朋友圈,在那里面老同事们经常发一些照片。我渐渐地注意到,花花公子和一个女人的关系十分暧昧。”
“你知道,她是谁呀?”
“他说,那是他副总经理办公室里新来的女秘书,说他们之间是一般的工作关系。”嗲妹妹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找出那些照片,手指不住地滑动着给胥莉娜看,说:“他说得很轻飘。莉娜,你倒是看看,他们那能是一般的工作关系呀?”
“嗯——”胥莉娜看见那些照片上,两人的黏糊劲,的确是很出格的。不由得心生感慨,说:“人心真是难测啊!”
“叮铃铃。”这个时候,胥莉娜的手机彩铃声响了。他拿起手机,对嗲妹妹示意,去听一个电话。
“胥莉娜,你好吗?”电话那一头,有声音问。
“我很好啊,你呢?”胥莉娜已经听出来了,那是大学里的同学,就反问道。
“已经三年了吧,大家又想再聚一聚了。时间是定在这个双休日的星期天,你有空吗?”说话的曾经是班级里的活跃分子,虽然不是班长,也不是约定的召集人,不过,大家很愿意听由她的安排。
胥莉娜的星期六是要跳舞的。星期天还没有安排,于是,就说:“好啊,我也想和大家一起聚聚。我应该会参加的。谢谢你的热情召集!你就把聚会地址发过来吧。”
胥莉娜打好电话,回到火车座。
“中秋节的前两天,他带我去公司。”嗲妹妹又开始说故事了。那天,公司订了一批月饼,分发给员工过中秋节。花花公子说,送实实在在的月饼,比送月饼票好,收到的人有感觉。说他太忙,要嗲妹妹去拿上一些,代表公司给几个一般的关系户分别送几盒去。
中午,在办公楼楼下的门厅里,堆着好多摞嫦娥奔月月饼,办公室的女秘书领着几个人在分发。陆续来领月饼的男男女女不少,叽叽喳喳,气氛十分热烈。就看见花花公子和女秘书之间十分亲昵,有着异常的默契,几乎毫无顾忌。
嗲妹妹的第六感觉察到,有人在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挤眉弄眼,似乎听到说:“老板的正版夫人和小三一起来摆擂台了。”
有几个喜欢聒舌的年轻女人,看见老板和嗲妹妹都在,就有意地挑起话题:“老板,你和你老板娘什么时候给我们吃红蛋呀?”
“一群馋嘴婆,少不了你们的。”花花公子笑骂道。
嗲妹妹决定要煞煞女秘书的威风。抽了一个空闲,嗲妹妹和女秘书来了一次一对一的较量。
“大秘书,你已经年超四九了吧,什么时候,请大家吃喜糖啊?”嗲妹妹的话语里,略含讥讽。
“老板娘,我是不着急的!你看我,这么好的条件,还愁嫁吗?早晚会有如意郎君过来找我的。想甩也甩不掉。”女秘书傲娇地摆了个架势,又轻蔑地说:“倒是有癞蛤蟆上树,要耽心被甩下去哟!”
“你是硕士,人样子也不错,是应该找个相当的结婚了。不要像有些高学历的大龄,后来猴急了,做出鸠占鹊巢的事来,说到哪里都不好听。”
“现在的人,都爱自己,为自己活,自己开心就好,才不管外面怎么说呢。”女秘书再一次揶揄道:“老板娘,我倒是劝你一句:你呀,不要替别人操心,还是为自己多想想吧!”
“破坏人家家庭总是不光彩道的,损人利己终究是会得到报应的。”嗲妹妹气愤地说:“硕士大姐,你说对吗?”
“报应?”女秘书笑开了,问:“老板娘,你相信那些忽悠人的话吗?”转而女秘书又嘲讽地说:“再说了,破坏家庭,可不是随便能说的。女人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乱怪别人有什么用啊!”
这次一对一的较量,女秘书的伶牙俐齿,让嗲妹妹觉得自己明显落了下风。没有捉奸在床的实锤,只有疑神见鬼的猜疑,回到家里,她只好内心窝火,无处发泄。
“这个女秘书,可能存心要做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胥莉娜有些愤怒,稍微冷静了一下,说:“嗨——可是你还拿她没有办法。”
“嗯——我能怎么办呢?”嗲妹妹并没有跟踪侦察的本领,又拉不下脸去胡搅蛮缠,想到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捕风捉影地吵闹了起来,只会自取其辱,因此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夜半以后很迟了,代驾送花花公子回家。嗲妹妹还没有睡着,斜靠在枕头上想心思。他浑身一股酒气难闻,霎那间就在家里弥漫。嗲妹妹艰难地扶着肥胖沉重的花花公子,踉踉跄跄地去洗手间洗漱,不料却吐得满地秽物。她就无奈地给他洗擦了一下,然后服侍上床,不一会儿,房间里就醉鼾如雷了。她又去马马虎虎地清扫了卫生间,然后才躺到床上去。
这样的醉酒,在花花公子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不过,这一次好像尤其厉害。最使嗲妹妹伤心的是,他脸上还有淡淡的口红唇印。
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花花公子才苏醒过来。
“昨天晚上,你和什么人一起在花好月圆啊?”嗲妹妹问。
“就和几个朋友罢。”花花公子还闭着眼睛。
“是不是和你办公室的那个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