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秋谢过了面前这位将军的美意，只收了一些银钱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连多留一夜都不肯。

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个救了她的女人，那个家里并不富裕甚至穷苦，却依然收留了自己和孩子的女人，那个她曾在心里发誓要用一辈子报答的女人，竟然…竟然有一个做将军的夫君，她是知道她丈夫是去从军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那个昔日手刃自己丈夫的凶手！

这一切变得太快，令她难以接受。

她还记得恩人临死之前对她说，如果孩子父亲回不来了，要替她照顾好孩子。她答应了，她说她一定会视如己出！她发过誓的，她也确确实实做到了，她甚至想过如果孩子父亲不回来，她就当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可现在她不知道该和谁诉说，他们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另一个却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因着杀夫仇恨和救命之恩的两种情绪交杂，眼里布满了血丝，直直地注视着前方。

驾车的车夫是一个约年过五旬的老翁，见她带着两个孩子，便将马车赶得很慢，也尽量挑了平坦的路驾驶。

沈梦秋眼中噙满了泪水却愣是不让眼泪落下，因过于激动，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或许是怀里的孩子有所感应，顿时哇哇大哭，她赶紧掀起衣裳喂给他奶水。这个不哭了，另一个却又开始了。她一手抱着怀里的孩子，腾出另一只手去拭女儿脸上的眼泪。这小小的人儿，才两岁多，跟着她吃了那么多苦，一定也是被自己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她赶紧换了一个柔和的表情，

“木槿乖…”

话才刚一出口，眼泪便也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了。

“木槿乖，木槿不哭。”沈梦秋轻轻唤着女儿的名字，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哭腔，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滴在怀里小娃娃的脸上。她看看女儿，又看看儿子，曾经发生的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事情发生在这一年的初春，刚刚入了三月份，初八。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阳光明媚，家里的老黄狗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趴在窗子下面晒太阳，看样子舒服极了。

“小木槿，你看阿黄在晒太阳呢，我们也去好不好。”

此时的她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她再一次感受着生命在她身体里蓬勃生长。就像这个春天，庄稼汉把种子播在土地里，它们吸收着阳光，雨露，肆无忌惮地汲取养分，然后慢慢发芽，破土而出。

“小木槿，你很快就有一个弟弟陪你玩了，开不开心？作为姐姐，你要给弟弟做一个榜样，好好听你娘亲的话，不可以总是哭闹，否则你娘心情不好，你爹我就会心疼的，知道了吗？”

江思衡捏捏女儿的小脸，一脸的郑重其事，仿佛木槿能听懂一样。

沈梦秋知道，丈夫有了女儿便想要儿子，可万一肚子里真是个女儿，听到爹爹这样说，岂不是会伤心？她把木槿放到竹椅上，这把竹椅还是丈夫特意为小木槿做的，上面铺上棉垫，惬意极了。每次轻轻摇晃，竹椅都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后小木槿也“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怎知不会是个妹妹呢！”她温柔地晃动竹椅，笑着对丈夫说。

清晨的阳光明媚耀眼，妻子和女儿就像是两个仙女，沐浴在日光之下，周身散发着熠熠光辉。妻子笑，他也笑，那束光芒是属于他的。这样想着，他走到妻子身边，看着咯咯笑的女儿，然后把手覆在妻子腹部，感受着另一个生命的滋长。

“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儿子女儿都好。”

他记得今天是妻子的生日，所以一早便收拾妥当，准备去镇上采购一些食材。

“小木槿，爹爹要走了，亲爹爹一下。”他笑眯眯地把脸凑到女儿面前，得到“吧嗒”一声脆响。

“你几时回来！”

“晌午。”他看妻子一脸担忧，便过去抱了抱她，“你不必准备饭菜，我会尽早回来的，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最近不太平，听说北越和中泽在打仗，盘川镇常有流寇作乱，你多加小心，务必早些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

每年的生辰，各种节日，或者值得纪念的日子，他都会准备一些小礼物给她。有的是她心仪已久却不舍得买的，有的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还有的是他觉得很有意义的。她不禁猜测，今年，他会送什么礼物给自己呢？这样想着，她便有些期待了。

“小木槿啊小木槿，你娘我今天生辰，你猜猜爹爹会送什么东西给娘呢？”

“糖糖…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