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星回家后便沉浸在他的书海里,不再去说。文夕、文朝到家,父亲还未回来,对于父亲的晚归他们早已习以为常,父亲整天开着他的拖拉机,为这个家四处奔忙着,回家的时间总是不固定的。母亲早已做好晚饭,正在院子里赶着鸡鸭进笼。姐弟俩将行李扔在院子里,随时拿起竹梢子,围追堵截那些从母亲手底下逃出来的鸡鸭。鸡鸭在那里飞着、跑着、叫着,身上的羽毛在它们慌乱的奔跑下,零星的飘落到地上。它们几经挣扎最终还是被赶进了窝棚里,窝棚里的草早就被它们啄食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泥土地和它们的排泄物,墙角偶尔会冒出根倔强的小草,可不等长大就成了某只鸡鸭的囊中之物。
清芳看到两孩子,脸上笑盈盈问道:“放假啦!”
“放了。”文朝说。
清芳将栅栏锁起来,带着两个儿女进了灶间,屋内还没点灯,文夕想要去拉灯线,清芳阻止道:“灯是开着的,今天停电,拿椅子先到屋外坐着,你爸也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来。”
姐弟俩搬着椅子和母亲坐到院子里,山里的夜间是清凉的,茂密的山林吸走了炙热的空气,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萤火虫扑扇着它们的翅膀,从草丛里升出来,一闪一闪的亮光,像是流落凡间的星星,让人总忍不住想要抓住它。文夕伸手罩住一只,凑近瞧了瞧后,又打开双手,那闪亮的小东西立马飞了出去。硕大的蚊子围着他们转圈圈,每人手上拿着个大蒲扇在那不停的挥舞着,偶尔有蚊子逃过了扇面,叮到腿上,一阵刺痛。
屋里的灯亮了,文朝赶忙去堂屋搬来了电扇,向母亲询问道:“妈,放哪?”
“放饭桌旁,我们回屋去外面蚊子太多了。”母亲答道。三人回了灶间,围着饭桌坐着,清芳对着儿女们说:“你们放假了,我到门口的厂子里干两个月活,家里的活,你们自己分配着干啊,不许打架。”
“啊——”文朝失望的叫道:“还想在家享两个月的福呢?”
“妈,你帮我们分配好,不然文朝肯定耍赖!”文夕可不想每天为了那点事跟文朝吵吵嚷嚷的。
“行,明天写个单子贴墙上,你们把自己的活干了,谁没干完,就罚谁?”清芳笑道。两孩子从小吵到大,可要是一会没看到谁,就会问“妈,文夕(文朝)去哪?”清芳是早已习惯了。吵闹中门外“突突突”的拖拉机声渐渐靠近这黄沙黑瓦的小屋,三人都出了门,生发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脸上笑意盈盈,清芳回了屋去打热水,两孩子跟在父亲的后面进了屋。
“怎么回来这么晚?”清芳一边端着热水一边询问着。
“多跑了一趟。”生发将热毛巾在脸上擦了一圈,整个人舒服了很多。
“这山路弯弯绕绕的视线不好,下回别这么晚回来。”清芳一边唠叨一边又换了盆热水过来。
“这有钱难道不挣吗?再说这路都来来回回开过多少遍了,早就记得清清楚楚了。”生发又擦了把脸后将肮脏的毛巾丢到脸盆里。
上了桌,文朝已经把啤酒给倒好了,生发摸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立马又倒上一杯,干苦力活的在夏日最受罪,那汗就如流水一样,不停的淌出体外,无论喝多少水,总觉得是渴的,晚饭的一瓶冰凉的啤酒成了生发的生命之泉,如果没有它,怕是连饭都难以下咽。连喝两杯后,生发才开始夹菜吃,吃了几口菜后,才顾得上说话,只扯了些闲话,每天长时间的工作已经让他精疲力竭,他没有时间、没有经历、也没有能力去教育孩子,所以从不过问孩子的成绩,他只有一个宗旨只要孩子们考得上,他就会供他们读下去。吃完饭、洗完澡生发就躺到床上去了,疲惫的身躯这一刻才得到了缓解。文夕、文朝收拾完回到了房里,写着未写完的暑假作业。
生活总是千篇一律的,平平淡淡亦是一种美好,姐弟二人在打打闹闹的日子中过完了半个暑假,一晃便到了八月。天气依旧很炎热,今天又停电了,做好晚饭后,姐弟俩便就坐在了院子里,今晚没有一点风,闷热的让人难受,乌云压在天上一直也不往下落。大蒲扇在手里挥着,蚊子在旁嗡嗡的叫着,天渐黑了,怕是要下大雨,连萤火虫都不出来了,屋里的灯还没有亮。
清芳手里抱着捆柴回来,这是他们厂里工人的特有福利,每天可以把自己工作裁下来的边角料带回家。文夕见母亲回来了,忙着回屋打洗脸水,清芳刚进屋灯就亮了,脸上的汗液让赃物堆积在一起,看上去像画了张黑色的脸谱,竹毛料的污垢在清芳的手上裹了一层又一层,已看不出原来的肤色。
文朝跑去堂屋搬来电扇,家里只有一把电扇,到了晚上都是要给父母用,“妈,放哪。”
白瓷缸握在清芳的手里,咽下杯里的最后一口水后说:“放桌边。”扇叶咯吱咯吱的响起,今天厂里也没电,把清芳热的够呛,嘴里念叨着:“这冬日里盼夏天,夏天又想着冬天,还是城里人好啊,空调呼呼的吹,冬天夏天一样的过。”
文夕听完忙说:“妈,等我和文朝有出息了,也给你买个空调。”
清芳听了笑道:“算了,听说那东西可费电了,我怕电费我都付不起。”文夕和文朝都笑了,他们谁也没吹过空调,他们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多费电,只是听别人说那东西很费电。
“爸怎么还不回来啊!”文朝不耐烦的说,他的肚子早就饿了。
“急什么,再等会,我去洗个澡。”清芳向儿女们叮嘱道。为了节省时间,生发干活时总是带着午饭出门,到了晚上才会回家吃上顿热饭,所以不管回来多晚,家里人都要等他回来了才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