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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章 沙特

面试正式开始,美国人简单问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日常交流的用语,问我早上吃了什么?这句勉强能听懂,我嗑吧着算是回答上来,第二个涉及报考岗位的问题,没听懂,中国翻译说问的你们队用的筛布是多少目的?我只听懂几个简单的单词,连起来就不知道他说的什么了。第三个是谈一谈你对钻井智能化的理解,这我还是没听懂。

去沙特是没戏了,英语水平还是不行,上学的时候打好基础是多么重要!最后两个问题即便是听懂了,让我用英语跟老外简单交流,我还是不行。这也是人生第一次能跟外国人面对面交流,全程有些小紧张。锦奕则顺利通过,刘莘没过确实很让我意外,可能技术员岗要求的更多更全面。锦奕留下待命,我和刘莘则订票回队。

一路风景本是美好,还是没心情看,去上班的心情依然沉重。到了队上,书记贺华清问了情况,让我们回岗位工作,说是以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随时关注,平时还是要多学习。以后?我心里一阵乱,见书记脸上已显疲态,头上白发很多,眼神确是淡定从容,自信的样子,他这二十几年是如何在这里度过的?我能坚持那么久吗?每天十二小时的工作制就很头疼了。我还要坚持多久个以后?刘莘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看出他没去成沙特有什么遗憾。我向一号罐走去,抬头,发现钻台面上的方钻杆斜着立在那里,水龙带也不动。老孙在罐上,见我,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突然觉得井场比较安静,刚准备开口,老孙道:“卡钻了。”他顺手指了指钻台上,接着说道:“正协商如何解卡。”我问道:“这,难度很大吗?”老孙笑道:“看运气了。”

简单筛子周围转了转,去机房找陈忠宪,忠宪正跟司机长接油管线,忠宪见我,道:“回来了。”我顺手边帮着他们把油管线盘开,边说道:“没去成。这管线是往哪里接?”忠宪道:“准备打六方柴油到井里,泡一泡解卡,看能不能泡开。”我道:“有点浪费呀。”司机长刘义斌只是笑了笑。我想了想道:“要是一直卡着,解不开怎么办?”忠宪道:“没着了,就炸开。”我惊诧道:“炸开?”眼前浮现一个人拿着一捆炸药,订好时间,沉到井底,人员全部撤离,只听哄的一声,钻杆炸断!我怀疑能放到那么准的位置吗?

隔天,柴油仍然不起作用,老孙说晚上要运一批强酸来,看能不能行。我说强酸那不把钻具都腐蚀了?老孙道,钻具没事,不会有太深伤害,卡住钻具的沙子,石块,会被酸腐蚀。三月份的天日落的早,油菜花被红彤彤的夕阳印染,花尖都成了红色,一层一层染到山下,很快天上的星渐亮,运酸的车灯由远及近,进井场,才看出是辆小货箱的货车,司机按要求开到接近液气分离器,下车,开了后面货车门,交了单子。班里负责下班之前把酸卸下来,夜班负责往井里灌注。副司钻季长辰开着叉车到货箱后面,我和孙元识带上皮手套,口罩,护目镜,上货箱,里面装着八个容量为一百八十升的蓝色皮桶,元识检查了桶上的盖子紧固牢靠,我们两把皮桶轻轻放倒,往叉车铲子上推。一次两桶,第五桶放倒的时候,桶盖漏,变形。我们把桶又竖起来,换了桶盖,暂时不漏,赶紧往下卸,我已经能闻到滴落在车厢里酸的刺鼻味道,感觉老孙说的对,这酸泡个石子,全部融化不敢说,泡软,泡酥是没有什么问题,卸完下班。

出井场,山野间零星的几点灯光,头顶银河,群星璀璨,油菜花的花香弥漫四周。班里人,互相调侃着:“酸要是在解不开怎么办?”老季道:“解不开,这个月奖金又受影响了。”元识道:“解不开有老孙那。让老孙做做法…”大家哄笑起来。老孙在后面也跟着笑笑。在一道:“奖金应该影响不大?我哥们那队又断钻具,又漏的,这边井这么难打,有余地。”

大家你一嘴,我一舌。给寂静孤独的小路上添上活力。“为什么奖金效益要以进尺为衡量标准呢?”我问道。正宣道:“南方打气井难度系数大些,山里地下岩石多。淮北的哥们说他们一个月两口井,好打的很,家里地下多是些沙土,地层不同。”老季道:“家里打的快,三个当天我也遇到过,晚上搬家安装到一两点,第二天就能下套管。”我没经历过,听了确很是震惊,人受的了吗?至少奖金一定很多。一路聊到宿舍,也没人回答我开始提出的问题,我也没追问。

洗漱完,老季,在一到我宿舍喝啤酒,老季四十出头,干练活泛,为人亲和,我很是喜欢和他在一块干活,老季说起孙科学早些年做法处理事故的事情,我和在一认真听着。九十年代,那时候还没出来外闯,井队搬迁至泰兴区李家村,井场周边坟地太多,井打了一半怎么也钻不动了。在一问道:“没卡钻吗?”老季道:“没有,都正常,开始以为是钻头的事,起上来发现钻头几乎没什么磨损,又下进去,还是打不动,又起上来,换了钻头,还是不行,就这样连续换了三次,第四次换的进口的钻头,试试国外产的如何,下了个德国产的钻头,到底依然打不动,更诡异的是钻头刚接触井底,悬重表为零,井深指示为零,提起来,又都恢复,最后决定盲打,还是打不动,领导一看这不行,这时候就有人支招了,周围的坟地太多,得去拜拜。领导买了些瓜果烧纸,带着几个大班各个坟头烧了烧,又下钻,到底还是打不动,准备放弃,领导突然想起有些邪乎的老孙来。”

在一听到这里笑了起来,我也跟着笑了,在一边笑边重复道,有些邪乎。老季道:“怎么说呢,有些人就是有些天赋在,咱们正常人眼里觉得不可思议,老孙就是,听说他的档案,档案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听到这里老孙在我心里又增了几分神秘。“接着说。”我喝口啤酒说道。老季道:“老孙对领导说,晚上十二点。钻台井口正南,说是什么坎位,队上属龙的最年轻的人配合他,领导按他要求又买了些现杀的牛羊,新采的瓜果,一些驱邪的道具。当晚零点,井场清场清人。老孙和他的搭档身穿黑色麻衣。到钻台,老孙脸上用狗血画符,搭档脸上用鲤鱼的血画符,老孙手里拿着用黄表纸写的符咒,踩着八卦的方位围着井口左转一圈,又转一圈,边转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一阵,唱一阵,笑一阵,哭一阵。像是与谁在喃喃交流,搭档则时不时接过一张符咒,在井口八个不同方向点燃。”说到这,老季喝口啤酒,继续说:“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开始下钻,这次到底一切正常,便开始打钻。”

到点,散讫。躺在床上琢磨着,不知老季说的真假,当故事听还蛮有意思;锦奕兄弟应该已经办好护照,井架设备也已打包海港,准备启程沙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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