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一清便收到了公主派人送来的帖子,二人午后在码头碰上了面。
“小五来找你了?”一清刚上车,便兴奋地问道。
承醴点了点头,喜色溢出了眼眶,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碧玉环佩来,道:“你看,这是他留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出生开始便跟在他身边的东西,正好是一对儿,可以嵌合在一块。我这一块儿叫流玉璇玑,他的那一块儿叫赤焰璇玑。”
一清接过手来,翻来覆去地瞧了瞧,嘟着嘴道:“这不过是一块带些水纹的碧玉环佩罢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你是公主,难道还缺这些东西?”
承醴一把抢了回来,又好好地揣回了怀里,她点了一下一清的鼻子,笑道:“你懂什么,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哪里是其他俗物可以比的?”
只要值钱的,一清都喜欢,都觉得不俗,只是听承醴如此说,也不便扫她的兴,于是问道:“那你们都说清楚了?”
承醴又点了点头,道:“不止说清楚了,还……”
“还怎么样了?”一清好奇道。
“还出大事了,唉。”小缘叹道。
“就你能说!”承醴拍了一下小缘,又是一个抿笑,凑到了一清的耳边。
“嗯?”一清听着承醴的话,似懂非懂,她也不知为何昨日见到赤叶娘子的模样,辛祁子会变得面红耳赤。但她又好似明白,这便是承醴跟她提过的男女之情,这与兄妹亲情、朋友的友情是不一样的,只是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她实在分不出来。
承醴见她仍旧懵懵懂懂,不由得说得更直白了些:“难道你和你家七郎在一起时,不想……不想靠他更近,不想牵着他的手,不想……不想亲……吻他吗?甚至于,还想做些其他的事情……”
“做些什么事情?”
“真是,你还真是非得给你说个明明白白的才行!就是做我和小五昨夜做的事情!就是……就是脱了衣服……赤身相对……只和自己喜欢的男人才能做的最私密的事情!”承醴也顾不得羞涩了,她实在不理解一清为何如此难以教化,恨不得把细节给她一五一十的讲了,但终究还是未能开得了口。
一清细细地想了一遍,好似确实感觉这些事情有不一样,身体跟着承醴的话语动摇了,脑子里却还是理不清楚这些关系的区别。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找到我哥哥了!”一清不愿再冥思苦想,只想把找到哥哥的事情与承醴分享。
“真的?”承醴喜道,没想到昨日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好日子。
“是的。他现在过得挺好的,我确认这点就好啦。”
“很开心吧,清儿。”承醴望着一清,怪道往日看一清的眼神里,总是有一层阴霾,似有何憾事未了,今日见她,确实与以往不同。
“是的,我很开心。我终于找到他了。”一清点点头,眼泪又落了下来。
承醴拥着一清道:“好啦,从此以后,我的清儿就要开开心心的!不许再难受了!你找到了哥哥,我也可以放心去南召了。”
一清听闻此话,抹了一把眼泪,吃惊道:“去南召?”
“是。”承醴点头道,将即将前往南召的计划对一清讲述了一遍,“我这一去,快则两三年回来,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承醴姐姐……”一清望着承醴,怔了半晌,猛地抹了一把眼泪,“你去了南召,我以后常去看你!”
“好!说定了!”承醴笑,“以后带上你的七郎一起来。”
“好!”一清答应得爽快。
“听小五说,七郎他受伤了,又中了毒。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已经好了吗?”
“师父受伤了吗?他中毒了吗?”一清惊道,心内慌乱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一清低头道,脑子里一片混乱,“是我不好,都几个多月了,我都没有回过清渪居去看师父,我还在怨他不辞而别。我不知道他受伤了。”
“清儿,你别急,受伤、中毒的事情应该不是近期,现在应该早已大好了才是。”承醴安慰道。
“不行,我得回黎雾山一趟。”听闻箫绰受伤、中毒,一清的心情突然大不同了,突然又是担忧,又是悲伤,又是自责:“承醴姐姐,帮我给连北带个信,就说……就说,我有急事回黎雾山,两日后便返回。”
承醴点头,心内嘀咕:“这丫头今日是开了窍了?”
一清策马一路疾驰,未到天黑便已到了山脚,下马后一路轻行,天刚擦黑便已赶到清渪居,箫绰正在给院内给一株瘦小的草浇水,背影清瘦而颀长。
看到师父的那一刻,一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她喘着气,声音似续不上气:“师父……”
箫绰回头,又惊又喜:“清儿!你怎么回来了……”
“师父,”一清冲了过去,狠狠地拥住了师父。
“清儿,怎么了?”箫绰被一清抱得喘不过气来,却不舍得推开。
“箫绰!”一清放开了他,气鼓鼓地望着他。
箫绰呆住了。丁管家听到响动走了出来,也被这一声“箫绰”惊着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一清直呼师父的名字。
一清瞪着箫绰,气愤道:“你受伤了,中毒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有什么事怎么办!你不告诉我,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死了我怎么办!”说完此话,便像受了千般委屈一样,眼泪簌簌而下,“你死了我怎么办……”
一清在回清渪居的路上,已经幻想过很多若箫绰有任何不测,自己的样子,每一种结果都让她痛心,每一种结果她都绝对不能接受。
“清儿。”箫绰心里揪着一般疼,“我这不是没事吗?我都已经好了。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的,又怕你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一清拉着箫绰来来回回看了又看,师父看起来确实好好的,除了又瘦了一些,也没见什么异常。她还不放心,伸手去解箫绰的扣子,想看看身上还是否有伤。
“哎……有人……”箫绰捏住了她的手,向四周使了个眼色。丁管家、薇儿、绛眉,以及另福、小九儿等四名仆僮都在旁边望着。
一清道:“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你脱衣服。”手仍旧伸向前去,箫绰只得往后退了一步。薇儿等人相视一笑,顿时都心知肚明,于是各自散去。
“清儿。”箫绰柔声唤道。
“嗯?”一清上前一步,仍旧去脱箫绰的衣服。
“清儿,你就是为了这个回来的。”箫绰心里高兴,但又忍不住再问一遍。
“哦。”一清回道,她一抬头,正好与箫绰深邃的眼眸相对,她顿时觉得有些慌乱,低下了头,手上的动作也止住了,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她不知为何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自己竟然有些不敢和师父对视。她心内纳罕道:“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师父的事情,为何会如此心虚……”她此刻甚至希望师父不要盯着她,希望他背过身去,让自己好好喘息一下。
但是箫绰没有如她的意,他依然盯着她。
“那是什么草,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一清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可以让自己缓一缓。
“那是情花草。”箫绰答道,他心想,这是你的情花草,自然与你心意相通,你会梦到它也不奇怪了。
“情花草……”一清蹲下身凑近了,摆弄着这株小草,“咦,我看它这么小,居然还有一个小花蕊。”
“有花蕊吗?为何我刚才没有发现!”箫绰心里一惊,凑近来看,果然那瘦弱的情花草上,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小花蕊,粉中发白,看起来脆弱不堪。难道是因为天色暗了,所以自己刚才没有发现?
夜里,箫绰像以往一样,在清渪居四处查看后,准备回房。
“恭喜师父,情花草才栽种不过半月,竟然有了花蕊,果然如同师父所料,看来,小师妹于男女情爱,只是比其他人愚笨些,不是不能开化。不枉费师父几千年来对小师妹的一往情深。”丁管家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身后。
“叶泊。”箫绰被吓了一跳,“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总是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你是仙,我是人,我再敏锐也发现不了你的。”
“是,师父。”叶泊低头道,“我只是为师父高兴,你从归无城到天界就是为了小师妹,在天界这么多年,你为她挡了多少的明枪暗箭,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在人间,从她一出生便也一直在护着她。如今她终于……虽然只是一个小花蕊,但假以时日,一定会盛开的。”
“但愿如此,只是……”一渊的事情又萦绕在了箫绰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