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内阁大臣他们很明白要是放任奸商购买如此多残盐,一旦流入市场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
近年来本来天下就在权贵侵吞盐利之下,变得民不聊生,一斤盐由之前的三到四文钱,猛涨到现在的十文钱左右。
而如果这一百八十万引的残盐流入市场市面盐价,更不知道要上涨多少。
刘健最后定夺,“按照韩文的提议来,新政不能这样实行下去了,立刻恢复之前的纳粮法让利给商屯。以后加强对权贵侵吞盐引的打击,陛下赏赐盐引这种事在正德朝不允许发生。”
这个话说的可是非常的霸气。
盐法之所以坏得这么彻底,不正是滥加赏赐,权贵趁这个机会大肆发横财?
“这种折子呈上去,在司礼监估计都难批。”李东阳说道。
“至少我们说了些话。”刘建说道。
谢迁始终是没有说话的。
他很无奈。
不是自己的操守有问题,而是背后太多的利益牵扯。
但他们很佩服韩文到了六十多岁的年纪,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的热血冲动。
奏章呈上去,很快就到了司礼监。
陈宽他们三个看完后不由感慨。
“韩贯道这老东西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是一贯的一根筋。这奏章上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针对二张兄弟,太后那边能同意?”陈宽说道。
李荣始终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一直安静的如同空气的萧敬。
皇帝的警告和单独召见,让李荣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王岳哼了一声:“不是咱家不批红,这么重大的事内阁也不跟咱们通个气,就这样直通通的捅上来,我们批还是不批?”
李荣终于还是说道:“这么一搞的话,寿宁侯和庆云侯伙同商人谭景清要买的一百八十万引残盐可就做不成了,他们岂会罢休?”
陈宽接过话茬:“韩文的折子上写得清楚,寿宁侯这帮人居然有脸说,还有前两年正盐没有给够。真是不要脸,哪年他们的盐引不是打着皇亲国戚的名义去长芦盐场直接拿,什么时候不是提前安排?现在来说这种话,简直是无耻。”
王岳道:“先帝之所以一直没有批下来,便是看出量太大,这要是允准了,天下盐价岂不要飞涨?他们获利,我们来背这个骂名,内阁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折子也送来,这不是让我们为难?”
陈宽道:“我们怎么批?”
“就怕太后那边不答应!”李荣道。
争执不下之际,三个人同时看向了萧敬。
平常他们不会想到萧敬,但自从萧敬得到了皇帝的特别青睐后,大家都不敢小看萧敬。
“萧师兄,你对这件事怎么看?”陈宽问道。
萧敬还真有点惊讶他们会问自己。
权力真是个好玩的东西。
他思索了半晌:“给太后娘娘看完,可以再给陛下送过去。”
嗯?
萧敬这话让三个人都愣住。
……
东宫。
气氛十分的压抑。
刘瑾等八虎俱在,他们就像是八大金刚一样围着跪在正中间的二男二女。
这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就是往慈宁宫报信的人。
四个人面无人色,浑身颤抖。
皇宫深处死个把人可是太正常,他们也是没办法。
太后找到他们要他们监视皇帝的一举一动,难道这种事还由得他们来选?
刘瑾阴恻地说道:“民间绿林有句话说得很好,最可恶莫过通风报信之人,你们拿着东宫的俸禄,却帮着慈宁宫做事,你们好大的胆子!!”
四人跪在地上磕头:“主子,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啊!”
刘瑾回头看向坐在书桌后面的朱厚照。
“主子,还请您示下这几个该死的奴婢要怎么处置?”
朱厚照冷冷地说道:“后宫之事你们最清楚,刘大伴,还需朕交代?”
刘瑾领命而去一声吩咐将四个人给带走。
这四个人很快可能就会发现溺死在湖里,毕竟这种事在皇宫里太常见。
到了这种环境,就不能心慈手软。
人家这都已经打到了家门口,要是不还击一下的话,对方还以为他真就是个小孩很好对付呢。
这边刚刚处理完了四个通风报信的宫女太监,外面的小黄门低着头过来汇报:“主子,司礼监陈公公他们求见。”
“刘瑾你们去处理吧!”朱厚照吩咐。
等他们要走后,朱厚照再次吩咐:“昨天选好的那匹青须准备好,朕等下去园中松快松快。”
刘瑾一喜,看起来主子爱玩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
他却不知道,朱厚照可是心里门清,适当的体育锻炼对身体健康是有好处的。
想要干大事得有个好身体。
没看到人家六十五岁的户部尚书韩文还在老年愤青,而原来历史上的朱厚照三十来岁就挂了。
活得长久,才能做大事。
八虎走了,司礼监四个大太监进来。
“赐座!”朱厚照见到他们进来马上就吩咐。
外面有小太监搬来绣墩。
“谢主子体恤!”四人都很识相。
坐好之后朱厚照马上就问道:“今日有什么事?”
陈宽回道:“回主子,内阁呈上来户部韩部堂一道奏疏,言辞恳切地希望停止寿宁侯、庆云侯所奏请的购买长芦、两淮残盐一百八十万引一事。”
一百八十万引!
还是残盐!
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这要是流入到市面上去,朝廷的盐税肯定要损失巨大。
原来的历史上,朱厚照是同意了的,因为张太后那边一直说这是先帝的旨意。
估计当初的朱厚照还在顾虑母子情分,不好撕破脸皮,但现在朱厚照来了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于是他问道:“你们几位什么看法?”
陈宽犹豫了一下,“奴婢几个的看法是,既然是先帝的旨意不好违背。太后那边也批示,按照先帝旨意来办。”
“太后知道,一百八十万引残盐流到市面上会发生什么吗?”朱厚照问道。
这?
陈宽他们不知道说什么。
说实话按照太后的见识,她未必能算出一百八十万引盐是多少钱,或者她根本数不清楚一百八十万是多大的数字。
她只看到其中有她弟弟的请求就告知司礼监和内阁,要按照先帝的旨意来办。
残盐可不是残缺的意思,而是剩余的意思。
意味着这些被低价贩卖的盐引,就好像某些国企刻意估低价卖给某些不法商人一样,这是国有资产的流失,这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