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凤刚从户部出来,迎面就看到张鹤龄和张延龄二张兄弟的豪华轿子落下来。
高凤和这两兄弟可是很熟。
因为二张兄弟在张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每次从他们姐姐那里要到的好东西,都要从内承运库取,这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
尤其现在他们想从皇帝外甥嘴里抠出的两万盐引,也在内承运库管着呢。
但高凤看到这两兄弟却特别讨厌,因为每次看到他们两个就意味着自己的内承运库要少些东西。
这人啊就是这样,即便只是个看库房的,久而久之都有种库房里的东西是自己的冲动,谁要是取走,那就跟剜他的心一样的难受。
内承运库管的就是皇帝的私人荷包,所谓的内帑就是这个库房。
皇帝一挥手赏出去的东西通常都是他们从户部领出来,然后赏出去的。
他刚刚接手内承运库的时候就翻过往年的账簿,发现这对兄弟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来要东西。
小到家具屏风、痰盂、马扎等等,大到盐引,什么都要。
高凤就没见过这么贪婪的外戚,把小家子气和暴发户的习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二张兄弟迎了上去:“哟!高公公这么巧,您怎么亲自来户部啊?”
高凤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兄弟两个:“真巧,两位侯爷这是要去哪公干啊!”
张鹤龄打趣道:“进了这大明门除了五府六部还有啥地方可去,刚巧我们兄弟也是到户部。”
高凤朝户部的大门看了眼,心里还在记恨韩文对他的不客气呢,“我劝两位侯爷啊现在还是别去!”
“怎么了?看公公的模样好像受了些气!所为何事啊?”张鹤龄问。
“嗨!”高凤长叹一口气:“不说也罢,咱家回宫了。”
二张好不容易在户部门口看到高凤吃瘪,吃瓜的心思都勾起来了,哪能这么容易放高凤走。
张鹤龄从怀里掏出一块随身的和田玉玉佩,背着人递上去:“高公公,一个小物件,您拿去把玩把玩,如今皇上刚刚登基,您可是亲近之人,以后有什么消息给我们兄弟透透,我们兄弟一定感激不尽。”
高凤过了一下手,肉疼啊。
这他妈的是前两年从内承运库拿出去的东西,就是经我手赏你们的,本来就是我的,现在你们居然拿我的东西买我的人情,这上哪说理去。
不过能收回一件算一件吧,揣进了袖子里,高凤说道:“韩文那老东西有病,咱家来催那剩下的一万二千盐引,不给还啐人,什么玩意嘛?”
啊!
二张兄弟同时惊呼出声,“您也是来要盐引的啊?”
“对啊,你们也是啊!”高凤道。
“可不是吗?去年大行皇帝答应的,给我们兄弟还有寿宁侯几万盐引,一直拖着没给。这不昨个儿太后把皇上叫过去,就说的这个事,先帝的旨意户部居然敢卡,胆肥了他们!”张鹤龄很不服气。
高凤假模假式地问道:“那二位侯爷你们这是要?”
“当然是要跟韩文要!”张延龄直接就说道。
张鹤龄也是点头,“我张家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高凤眼珠一转,心道:如果二张能把盐引要来,咱家就再去,到时候看韩文敢不敢厚此薄彼。
于是他笑道:“那就恭祝二位侯爷马到成功。”
二张对他拱手时一转身就进了户部。
高凤转身有个小黄门迎了上来:“公公,咱们回内承运库还是东宫?”
高凤一摆手,“咱们先不走,等等!”
……
户部。
户部主事再次匆匆进来,“部堂,寿宁侯和建昌侯到了,他们是为了讨去年先帝赏赐的盐引而来。”
韩文闻言头疼不已,心道:这帮瘟神是要老夫的命啊。看来权贵侵占盐利这个事不得不解决了。
“让他们进来!本堂亲自来会他们!”
户部主事千恩万谢,对付这种级别的权贵他们还真不敢,唯有部堂大人才行。
很快二张兄弟大摇大摆的进来。
别看这两兄弟乃是皇亲国戚,但做派跟地痞流氓没有什么区别,一朝暴富后,暴发户习气相当明显。
“两位侯爷光临我户部有失远迎!”韩文脸上陪着笑,心里骂着娘。
二张兄弟一点不客气:“韩部堂,您虽然刚接手户部不久但不会不知道,先帝曾赏赐我兄弟各数万盐引吧?”
这件事韩文还真听说过,但他不想给。
因为明知道这两个王八蛋拿着盐引要干什么。
这些权贵与奸商勾结,拿着户部开具的盐引到长芦盐场去提盐。一万引的官盐里面,他们能参杂进去十万引的私盐,屡禁不绝,害得朝廷损失巨大。
他刚接手户部就与三位阁老商议着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韩文一直对上上任前辈叶淇的变法耿耿于怀,这种变法简直给权贵和奸商大开方便之门,也不知道那帮人是怎么想的。
韩文一听这话眼珠一错,计上心头,“按理说二位侯爷的要求很合理。”
他停顿了一下。
二张面露喜色。
然而紧接着韩文就说道:“但两位侯爷也知道,韩某接手户部满打满算刚半年,秦公署理户部还要总制三边,诸多繁琐,与在下交接之时,未曾提及此事啊,要不二位侯爷先去兖州问问秦公他老人家,若有凭有据,我户部一定允诺。
若不清不楚,二位侯爷也是明白人,无凭无据之事,几万盐引事小,恐怕年中岁尾的,我韩某人无法向朝廷交差啊!”
对付太监,韩文那是据理力争,硬刚到底,因为到了高凤那种位置的太监,可不是泼皮无赖。
有理有据,可以怼得他哑口无言。
但对付二张这种流氓,那就得来人走茶凉那一套。
老子是去年十一月才上任的,你们的事是四月份发生的,这关我屁事,要找找上任去。
这可是万能的甩锅法。
所谓秦公就是上任户部尚书秦纮啊,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住在山东兖州府单县。
不过很不巧的是,秦纮都八十了,将在今年的九月份去世。这要是去的话,一来一回也得几十天。
二张对秦纮也很熟悉,老头都八十了,就算还活着,也老糊涂了,我们问个六啊,这分明是托词。
但韩文对付流氓就是能让流氓没话说,我客客气气跟你讲事实摆道理,你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
二张兄弟急了:“部堂,您这么大的官玩这套,太幼稚了吧?”
韩文不急不缓道:“两位侯爷,还是那句话,凭据,没有凭据,本堂给不了!”
二张气得脑门都黑了:“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哼!
“我们走!”张鹤龄一甩袖子转手走。
张延龄狠狠瞪了韩文一眼,跟着走。
韩文皮笑肉不笑道:“恭送二位侯爷!”
二张气呼呼地出来,守在户部门口的小黄门则赶紧给高凤那边打了个眼色。